一場文化情旅 - 北京

一場文化情旅
李昂

一百六十人一起旅行十一天，五部大型遊覽車相連，另有「領導」的小車，前有公安開
道，紅綠燈、高速公路收費站可以不停。

這樣龐大的陣仗，不知怎的讓我想到以往的長列駱駝旅隊，駱駝換成遊覽車，同樣馳
聘在中國大陸廣大的土地上。

從三峽建霸前的「情繫三峽」告別之旅，接下來「情繫香格里拉」、「情繫敦煌」，
到去年我開始參加的「情繫中原」，今年的「情繫湖湘」，簡單的講，就是邀請以台灣為
主的港澳台文化、教育界人士，和大陸的相關人員，於七月作文化之旅，每次以一個省分
為主。

台灣今年有九十幾人參與，由「沈春池基金會」等四個常作兩岸交流的民間團體邀請
。多年的合作關係，與中國文化部之間彼此有相互的信賴。

接待的規格不低，今年進入第六屆，文化部部長丁偉特助專程從北京前來開幕、閉幕
。湖南花四個月準備，各地政要出席。四、五星旅館，夏季像「張家界」這類景點，等覽
車可以排上三、四個小時，我們當然禮遇不用等。

兩岸相通二十年，民間的往來十分頻繁，每年各式活動數都數不盡。這「情繫」系列
活動，值得在此提出來，是每年持續的辦，它開始有累積的效果在出現。不像兩岸最常見
的「煙花」活動，一陣劈劈啪啪，完了也就「事如春夢了無痕」。

試想「情繫」系列活動至今，參加的台灣文化、教育界人士少說有三、四百人，繼續
辦下去，除了重覆參加的，以每年新增五、六十人來算，可以累積多少人？

我尤其看到參與的文化、藝術教育人員，回來後對年輕台灣學生會有的影響力。而且
比照現在流行的「星光幫」，要作個「情繫幫」聯誼會，「你第三屆、我第六屆」學長、
學弟妹，成為體係，十分容易，影響力自然會出現。

對這樣舒適的旅行一般而言都相當滿意，這首先得歸功它真的是一個文化活動。一路
上，中央來的官員絕口不提「文化」之外的事，只偶而地方官員會有一兩句「兩岸終究會
統一」這類的致詞。

愈來愈有文化氣息，該歸功於近三次活動實際負責的「文化部港澳台文化事務司」蕭
夏勇處長，北大外文系、有駐外經驗。從他定位情繫「中原」、「湖湘」，而非河南、湖
南，是文化而非省份，可見一般。事先周詳準備、全程陪同，他還叫得出當中大多數人的
名字，十分用心。

蕭處長及後來我認識的一些中年官員，讓我看到不推拖、認真任事的新一代中國官僚
，老實說，印象深刻。

旅遊因為結合文化，「情繫」有一種優雅的氣息。「岳陽樓」的詩書畫；汩羅江畔的
「屈子祠」；「張家界」的奇岩異峰，金鞭溪清澈溪流裏叢生的水中花草，想像屈原「九
歌」裏湘君、湘夫人便是於一溪蘭蕙間歡愛，當然更動人。

湘西「鳳凰古城」美麗非凡，再有沈從文小說「邊城」裏的純愛，「吊腳樓」水面船
夫、小樓裏女子的男女對歌，怎不風光旖妮。入夜之後整個千年古城燈火通明，的確方便
夜遊，但對著一城霓虹燈，我不免想說：再含蓄一點吧！也請保留住老「吊腳樓」，不要
拆了再蓋個新、類似的。

「趕屍」、「放蠱」於今只留傳說，我沿途嚷嚷要學讓放蠱，作個「蠱婆」，碰到幾
個土家、苗族姑娘，都說：她們也想學，但強調不是要害人，只是想對情人…看來，齊心
對付負心的男人，更是兩岸超越政治、文化的「和解共生」吧！

參訪景點外，看演出也是重點。「祁戲」演出「目連救母」，充滿許久未見的劇場強
勁生命力，令我深深動容。過往被當「怪力亂神」禁演的戲，五十年後還能如此回復，不
得不承認，這土地真是培育這傳統地方戲曲的地方。更深切體會到，這類藝術絕非台灣的
強項，如有人還虛妄的以為台灣能代言這樣的中國，那真是「忘了我是誰」。

從「情繫」系列的文化參訪，去定位台灣文化的新走向，是我從中獲益最多的。

正在寫的小說與大陸相關，我一年內去了七次，自己旅行所見所聞，當然與被待若上
賓的「情繫」活動有極大落差。我想兩者相互平衡一下，比較能感受到「新中國」的風貌
吧！

筆者覺得可惜的是在湖南，不曾安排到毛澤東的故鄉韶山去看看。就算「情繫」只作
文化交流，毛澤東的一手詩書，勝過無數文人，絕對算得上是一種文化現象。

看來兩岸要「正常化」對待許多事，還得努力。

我想強調的是：「中國」成為一個不容忽視的主體，不可能閉上眼睛假裝它不存在。
交流成為必要。如果「情繫」系列活動給予台灣文化界人士如此好印象，那麼，我們是不
是也辦個系列活動，比如叫「情定台灣」，讓對岸因暸解而更喜愛、尊重台灣？

台灣能嗎？當然能，只是做不做罷了。（作者為作家）


中國時報 2007.08.06 民意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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