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異鄉人看托爾斯泰 - 歐洲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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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與和平》對妳來說太難了。」這是Ｎ對我說過的一句話。那年的我年紀小，小到
我只懂得盲從閱讀名著。在書店看到大頭書《戰爭與和平》，又默默地放回去，最後只買
了幾本易懂的托爾斯泰的書塞在櫃子上，自我感覺良好地充實書庫。幾年後，托爾斯泰的
書被遺忘在書櫃上了，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在把人生目標設定為環遊世界之後，因緣際
會來到俄羅斯。第一年生活在莫斯科，忙著適應生活環境、適應人、事、物，小小的遺憾
是，來到這個文學作家發源地的國家，卻沒能先閱讀大師的作品。

四月，當天氣逐漸暖和，樹發了新芽，公園逐漸變了顏色，俄羅斯人慢慢地從寒冬中甦醒
，走向戶外，到了六月，暑假開始了，我的工作剛好也告一段落，是出門旅行的時候了，
已經在俄國待了一年，想探訪「金環」，但金環最有名的蘇茲達爾在這旅遊旺季只剩高價
的旅館，住一晚其他地方都不用玩了。隨手翻了旅遊書，「托爾斯泰故居」映入眼簾，距
離莫斯科只有三、四小時車程，那就往圖拉前進吧。抵達的當天是「俄羅斯日」，是紀念
一九九○年六月十二日，第一屆人民代表大會通過《俄羅斯聯邦國家主權宣言》，在議會
上宣布俄羅斯憲法和法律至高無上的日子。圖拉的克林姆林宮廣場上停滿了各式各樣，裝
飾華麗的汽車，是圖拉當地慶祝俄羅斯日所舉辦的一年一度車展活動吧。

隔天一早，我前往位於圖拉郊外的托爾斯泰故居，帶著飯店櫃台寫的俄文地名，我跳上小
巴，與司機雞同鴨講後，終於抵達亞斯納亞波利亞那（Yasnaya Polyana）站。從主要幹
道往莊園還要走上半個多小時，路上停滿了私家車，一到門口擠了滿滿的人，一位俄國大
媽對著售票人員發了一大頓脾氣，抓著全家直接走人。我沒那麼大的脾氣，買到票後沿著
指標走進森林裡，走著走著，托爾斯泰的故居漸漸映入眼簾。故居的外觀是棟白色房子，
搭配白咖啡色的前廊，與屋簷相當調和，陽台上簡單擺放幾株盆栽，就如同村落裡的其他
屋子一樣平凡，但看在我眼裡，在陽光的照射下，卻是閃閃發著光，因為這是托爾斯泰生
活了六十年的地方，也是影響後世巨作的誕生之處。

隨著人潮一路走到了他的墓地，他的後人如他所願，不立墓碑、沒有花朵，且無人看守，
只有不遠處一個牌子警告著來人「肅靜」。一個長方形的墓，上面修剪整齊的綠草，躺在
僻靜的莊園一角，世人來到他的跟前，只安靜地景仰注目著，奧地利作家茨威格說：「這
是最美麗的墳墓。」世界的大文豪，重重地談著世界的議題，卻輕輕地放下自己的生命。

在圖拉時，因為語言不通等因素，導致我無緣進入托翁生前的住所。回到莫斯科，我發現
附近有一間托爾斯泰居住了十年的房舍，在一個陰雨霏霏的日子裡，步行十幾分鐘後，我
來到托翁的住所。


這間住所並不算大，黃咖啡色的屋牆搭配著綠色的門檻，低調卻又雅緻。除了住屋的主樓
以外，還有廚房與傭人住所，現在成了警衛室與售票窗口。走進主樓玄關處，博物館員貼
心地讓來客脫下大衣，掛在衣帽間。推門走進去，一樓最大的房間是他們平常用餐的餐廳
，櫥櫃上有一些美麗的碗盤，多張椅子像是隨時等待客人的到訪，窗外還能看見戶外美麗
的花園。餐廳旁則是托爾斯泰與太太別爾斯（Sophia Tolstaya）的房間，再隔一間就是
孩童房，陳列著木馬與孩童衣物，桌上還有兒童的塗鴉，裡頭簡述著小主人因為染上猩紅
熱，八、九歲時便不幸過世了。在當時醫療不發達的年代，一般人認為唯有多生一些孩子
才能綿延子孫，托爾斯泰與妻子就育有十三名後代，當中有幾位不幸夭折。

步上二樓，有間大大的交誼廳，是托爾斯泰接待客人用餐與男士飯後聊天的場所，地面上
還有一大塊熊皮地毯與一架鋼琴。與主交誼廳比鄰的房間格局較小，是女主人讓女性賓客
飯後飲茶的地方，地毯鋪滿了整個房間，上頭擺放貴氣的桌椅，桌面花色讓人眼睛一亮，
牆上有一幅別爾斯畫像，與其他家族成員的畫像相比，顯然要大得多。

我以為，這或許是女主人覺得托爾斯泰只把她當成生孩子的工具，因而花著大把的錢，用
華麗的裝飾宣示「老娘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控訴這個貌合神離的婚姻吧。此外，二樓還
有托爾斯泰的書房，書房內黝黑的大木桌上擺放著簡單的文具組與燭台，黑色的沙發組，
看得出大文豪偏愛暗黑的低調風格。環視屋內的陳設，不禁讓我想起電影中所出現的貴族
生活場景：一群穿著正式服飾的男女，托著酒杯高談闊論，一旁的僕人來回穿梭，鋼琴聲
、歡樂聲交錯著；屋外的小花園，托爾斯泰的孩子正來回奔跑嬉笑，景致喧囂熱鬧。

在來到俄羅斯之前，托爾斯泰是一個只存在書本、圖書館裡的人名，是如此的陌生與遙遠
。如今有機會走進位於莫斯科這棟托爾斯泰曾待過的房子，看著牆上還保留讓暖氣流通的
開關，看著屋內的家具與衣飾，過去不甚熟悉的文學大師，卻在離我住所相隔不遠處卸下
了他的神秘面紗，人生的際遇說來真是奇妙。

或許很多人會問，托爾斯泰到底影響了俄國什麼？又為什麼讓俄國人如此推崇。一套巨作
《戰爭與和平》，以上流社會的角度出發，闡述生命的意義，到最後歸回上帝。最後的作
品《復活》，從一個犯婦開始講起，托爾斯泰從上流走進底層，關懷著人民的苦難，唯有
上帝，是人民的救贖。他的作品，是文學的、是哲學的，是現今俄國大學生必讀的科目，
也是許多哲學課程的重要討論之一。雖然我私心的認為，托爾斯泰的文學思想，在書中的
字裡行間裡暴露了他無法捨棄貴族生活。冠上巨作的稱號，有了大文豪的名稱以後，思想
就蒙蔽了全俄國人民的眼睛。２０１６年初，俄國政府統計，社會資源都分布在百分之三
十的有錢人身上，金字塔頂端的人群，依然過著奢活的日子，佣人、廚師、司機，甚至雇
用了全天的家庭教師，複製著沙皇時期貴族的生活。而百分之七十貧窮的人群呢？他們今
朝有酒今朝醉，花光身上的每一分錢，也要換得一身的名牌。失業醉倒在寒冷的冬天俄國
人，醒過來後鋸掉凍壞的雙腿，一個個跪在路邊乞討的人們，可是此時的俄國政府，卻正
在對世界宣示斯拉夫民族的強大。

盧布大跌、政治亂象、普丁崇拜，只要上帝還在，只要國家還在，只要普丁還在，一切都
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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