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捷匈遊記【十七】庫倫洛夫－舊城區 - 歐洲旅遊

～※ 庫倫洛夫－舊城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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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劇院外望台眺看城鎮須臾，我們便循步道盤繞而下。不過其實若再往支路
去，還有大片城堡花園。被切劃成不規則多邊形的草皮中，花叢排組成幾何圖樣
，雕像點綴著疊層飛降水泉。再往內，是避暑別館，彎拱成懷抱形狀的階梯通向
黃白捲勾的廳間。圖片裡，褪色壁面有著斑污，但依舊可見纖細筆觸在牆上點繪
出艷麗瓶花，蝶鳥紛飛於串繞瓣葉。

從官網讀得，館外新建了露天小劇場，有機關供三百六十度旋轉，似乎周圍
疏林碧野自成舞台，觀眾隨座椅迴旋，眼前便是演員擺唱於流動景畫。然研究照
片許久，也瞧不出機關接縫，不知是否真如我推想的那般運作。

轉到坡底，頭頂是架高廊橋，以連拱交疊，支撐從城堡行出的雕像敞廊。從
這角度望去，敞廊之上其實還有多層通道，分別直抵劇院包廂及花園。當時於敞
廊行走，只專心遠望，沒察覺地勢，現於橋墩仰望才知其高聳，像個危崖薄壁，
被風鏤穿出坑洞，顫巍巍立著。

過了廊橋，便可見伏爾塔瓦河於腳邊湍流而過，相較於布拉格所見之寬廣，
這兒的它倒似條小溪，歡快地唱著童歌、激踏水花。據說此地也有輕量級泛舟活
動，但或許時近傍晚，沒見人如此轉繞於城鎮。不過少了嘻鬧人聲也好，能靜看
紅簷於岸邊切畫堆疊出的線條，一個尖勾，一筆長捺，都是韻味。

行經簡單木橋，反身而望，綠樹攀抓碎石岩壁，將其與城堡融為一體。那是
種偉岸身姿，不受溪河侵擾，帶著大斧劈鑿的粗豪紋路，與不遠處的娟秀彩繪塔
相對。因著這樣景緻挑引，河畔自然有店家圍出木色柵欄、擺上鮮豔盆花，供人
飲食坐望。此時倒真盼能歇息半晌，一邊閒適淺啜茶香，一邊看溪水潺潺、盤繞
樹岩城塔而過。

不幸地，我們還是被迫快速穿入小巷，邁向城心。巷內兩側多是手工藝品店
，像來到童話世界，望入每扇櫥窗便開展了書頁，然後便有女巫在枯林中現身，
抓捕不聽話小孩，或是可愛人偶與動物低聲碎語，於燒陶小屋間旋繞、彈跳。彷
彿隨便幾塊彩布、一些木球纏繩，便在師匠們手裡，帶著巧思，拼組鮮活起來。

無暇一一研究端看，大夥像被放牧的牛羊，分心於身旁豐美草葉，卻被急欲
在日落前抵達餐廳的領隊整路趨趕。才走出小巷，望見方正的鎮心廣場，我們又
一個轉彎，鑽進隱密窄弄。據說路邊此店以豬腳料理聞名，若無提早預約，恐怕
得排隊至夜深。

從人群中擠進，廳內像個石窟般陰陰暗暗，粗糙拱頂下有大型烤爐，爐上便
為即將被送入人腹的可憐祭品。這些一般人眼中的珍饈對我而言卻是怵目驚心，
一盤盤被肢解的碩大帶骨皮肉，讓我望得暈眩，加上火烟悶熱，坐沒多久我便索
性拎起相機往外逃。

走至鎮心廣場，周遭房舍素雅，僅有些帶著鮮豔勾邊。不免俗地，中央也有
根黑死病紀念柱，以與小鎮相符的質樸風格，簡單於台座柱頂立上人像。稍微複
習一下腦中地圖後，我飛快踏入鎮內主要環道。

行沒多久，便遇上一家小店，門口掛上許多手工彩畫，還有幾個學生模樣年
輕人，比手畫腳興奮相互討論。瞥了一眼，我也被迅速吸引，那畫作裡的庫倫洛
夫比實際又多了些幻彩，以不同角度面向，隨季節更替在我眼前變換。有的遠遠
勾出水藍河彎裡的幽靜小鎮，有的專注於彩繪塔的艷麗，鉅細靡遺點描它的紋飾
。

頓時我起了意，想帶張回家，但該如何抉擇卻是猶豫。怕又跟之前與婆婆媽
媽們搶購時一樣手慢，儘管聽聞旁邊青年拾了張黑白墨畫，說喜歡這樣色調，還
是趕緊先拿下一幅中意之作。

畫裡似是黃昏時分，溪水從中流淌，劃分出背光矮屋的陰暗與丘頂城堡的映
照霞彩，而疊層的牆簷被抹上溫暖橙金。不知是怎樣的細緻心思與工夫，在輕染
的雲靄下，點描出塔尖綴飾及壁面斑褐。葉林、溪石、穿渡的小舟與嘻玩稚童，
營造出一種屬於鄉間的恬淡祥樂。在店內繞了一圈，最後還是買下這幅。可惜老
闆不是繪者，不然很想多說些感謝，感謝在這現實物質社會，還有他毅然於藝術
堅持。

小心攜著畫，我繼續循環道深入。被踩得滑亮的石板路牽引屋舍形成一線微
微彎弧，而頂上帶著渦捲的山形牆是峰巒，往遠處綿延。沒時間探訪富有巧思的
門面後暗藏怎樣珍寶，但還是盡量追尋牆瓦線條。

隨興置放的石椅後，原本可能飛亂街頭的傳單被重新撕拼，於是有拉得細長
的燈影人形，如持刀兵士一個接一個緩步行進。撐起白傘的露天咖啡雅座上，空
盪窗格間被塗上顏彩，然後雕柱壁龕交連出虛幻殿閣。

在這傍晚時分，其實多數商家已閉門歇息，只有餐館還兀自忙碌，接待等候
夜色的遊子。不過少了熙攘人影，街道倒顯得清爽，能感受其原本淳樸。如此帶
著輕快心情，也不知不覺行了半周環道，這側河畔雖無城岩雄傲盤踞，但各色拼
組的小屋，卻像靠攏一起的小矮人，顯得逗趣。想過橋往對岸瞧瞧，但估量時間
，又怕離席太久招人非議，因此還是續走環道，追尋一直出沒樓群之上的教堂塔
尖。

幾番鑽拐，我來到了聖維特教堂，它自然不似布拉格那座的氣勢偉峻，只是
個簡單高簷建築，帶著鑲上淡紅窗框的鐘塔。不過彎弧步階、幾株襯映綠樹，立
於矮坡的它卻有股屬於隱匿巷弄的遺世寂靜。似乎當鐘聲響起，雖僅這麼望著，
內心也隨之澄淨。

憑著方向感，我切回廣場，再依記憶尋至餐廳。桌面早被大家吃得杯盤狼藉
，老爸叨唸了幾句，我只好勉強吞些配菜。如此被關押在牢房裡，承受酷刑許久
，終於領隊一聲令下，大夥自由活動，我也獲得解放。

再次將旅程接回未行完之環道，漸漸地，地勢拔高，建築樣式似乎也隨之改
變，像踏入貴族界域，格局嚴整了點，裝飾也華美些，可以看到勾繪假磚堆疊，
偽拱串聯藤花於簷下。這兒有棟標上五瓣花徽記的薔薇旅館（Hotel Ruze），據
說旅行社很愛進住這家由修道院改建的百年老店，順道搭配中世紀變裝晚宴，不
過瀏覽網路照片，不合身剪裁加怪異搭配，我倒慶幸自己逃過一劫。

附近有片小花園，穿了進去，眼前視野頓時開朗。那景象也說明此處為何看
似身價高昂，除了城堡，這區是另一個能俯瞰小鎮的地方。紅瓦夾雜綠樹，排列
著、捲繞著，形成坡谷，而彩繪塔與教堂鐘塔是尖利巔巒，將山勢挑起，指向天
際。

此時天色已趨灰暗，將城鎮染上些許蒼茫。一直不斷快步趕路的我，望著這
樣景緻，也不禁放下繼續探索的掛念。晚風帶起微微陰鬱，那感覺便彷彿聽見大
提琴沉厚音色，緩緩的，卻牽動記憶裡某個隱僻角落，想不起是什麼，卻讓眼鼻
多了酸楚。

怔怔站了許久，我才尋著小徑行至望台崖下，這區感覺沒啥遊客來往，似乎
僅是平凡人家，但若抹去停放車輛，添上一縷炊煙、幾點昏黃燈火，便有古老氣
味。走著走著，前方小橋越河接至城堡區，附近餐館微亮，聚攏熱鬧人聲，但也
有情侶在幽靜樹蔭隨意挑張石椅，併肩遠望。

不經意地，我發現還有家藝品店在營業，趕緊進去尋些紀念品，也順便把手
邊捷克錢幣花光。裏面以木頭拼接的小玩意琳琅滿目，有些還以拉繩暗藏令人莞
爾的機關，不過都沒適合價位。最後只幫家裡小底迪挑了隻毛毛蟲，互相嵌合的
串珠可以給他隨意拉扭，也適合我這種思考時，手裡需要有東西無意識把玩的人
。只是就跟狗藏骨頭一樣，現在毛毛蟲也不知被底迪埋到哪個角落了。

逛一圈出來，夜色已深沉，同樣的水岸，同樣的城堡與彩繪塔，此時因著投
射光影，在墨藍天際下，暈染成金黃。而溪水的奔流似乎也緩慢了些，僅偶爾閃
眨著。若在舊時，會否便是連綿的火炬，照耀搭載貴客的華麗馬車，一路通向岩
上城廳？不過，現今望著，似乎一切都靜寂了，斑斕的彩繪塔只是個身影，站在
山頭，追念、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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