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舊城廣場 -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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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布拉格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長時間的旅行讓我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可以在一個
城市悠閒的度過三天，布拉格的面積卻比想像中的大太多了。從那時候我下定決心，以後
的旅行至少要在一個城市待上三天，最好可以超過一星期，也許衝景點是很過癮，但對於
旅行超過一個月以上的人說實在是太刺激。

　　我，吃飯慢、走路慢、步調慢。喜歡做事有效率，但旅行時喜歡把一個城市逛個徹底
。如果想把布拉格的面貌看得清楚，三天的時間絕對不夠（話說回來有哪個城市可以用三
天看清呢？），於是，五個區也只選了三個區探索。

　　布拉格的第一篇，獻給對捷克印象仍是迷迷糊糊時的舊城區（Stare Mesto）。

　　那已經是2007年夏天的事了。

　　「捷克」對我來說很陌生，陌生到出發前我還不知道它的正式名稱是「捷克共和國」
（Ceska republika），而且已經成為歐盟的會員國，即便如此，捷克仍是使用自己的貨
幣－捷克克朗（Koruna Ceska）；雖然早在2004年已經簽署申根公約，不過得到2007年年
底才會取消邊境檢查，所以出發前還特地辦了捷克簽證。拿到簽證時有種莫名興奮感，看
著這張即將要成為歷史的捷克簽證，才忽然有種「捷克，我來了」的真實感。

舊城廣場（Staromestske namesti）

　　站在舊城廣場中央，以極緩慢的速度環繞四方，這地方，美得不像話。很多時候我都
以為我在做夢，很不真實的感覺，直到被身邊一大群觀光客包圍，導遊用麥克風解說歷史
，我卻被歷史的洪流淹沒。

　　長時間旅行，有時起床時會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甚至室友是哪一國人都搞不清楚
。我喜歡許多人住在一起的房間，可以與室友相互交流，某些聽來的故事甚至比旅行本身
更加有趣，也管他是否為真，就帶著笑容聆聽。

　　當時和我一起在捷克旅行的是我大學同學和她後來唸後中醫的三位同學，都是女生。
一群女生在一起很容易吱吱喳喳，這情況我倒是在出發前就可以料到，只是瘋狂拍照的行
徑已經讓我有些厭倦，但想想也好，我的步伐本來就慢，很少有人可以像我一樣悠哉的，
常常一座博物館就可以待上半天，所以我喜歡一個人旅行，可以不用詢問任何的意見，決
定自己的行程。

　　當腦海中還在比較獨自旅行和團體旅行的好壞時，我發現我仍站在舊城廣場的中央，
呈現發呆的狀態。廣場本身並無特別之處，形狀並不方正，中央的雕像倒是引起我的注意
。他叫揚‧胡斯（Jan Hus），捷克宗教改革家，因譴責（對立）教宗約翰二十三世（
John XXIII）販售「名為救贖，實為歛財」的贖罪券，因此被取消教籍，甚至因此鎯鐺入
獄。被捕入獄的胡斯仍堅信己見，終在1415年被教會以異端之名處以火刑。在胡斯死後爆
發了胡斯戰爭（又稱波希米亞戰爭），縱然這場戰爭最後仍被神聖羅馬帝國鎮壓，然而胡
斯至今仍被捷克人民視為民族英雄。

　　廣場上熙來人往，遊客聚集於此欣賞周遭不同年代及樣式的建築。這座廣場自古以來
亦是活動及慶典舉行的場所，而亦是熱中於天主教的斐迪南二世（Ferdinand II，哈布斯
堡王朝）處決在白山戰役（Bitva na Bile hore, 1620）戰敗的27位捷克新教徒貴族的地
點。由於斐迪南二世的嚴酷處決，導致神聖羅馬帝國發生內戰，最終更引發擴及整個歐洲
的三十年戰爭（1618-1640）。

　　1915年，胡斯雕像完成，設計者為捷克雕刻家拉吉斯拉夫‧沙羅溫（Ladislav
Saloun），這座雕像無疑是他最傑出的作品. 當它被置於舊城廣場時，立即引來天主教徒
的示威抗議。當時捷克在奧匈帝國的統治下，雖有90%的民眾信奉天主教，然而胡斯在人
民心中反抗的並不是天主教，而是宗教階級制度下產生的特權及弊端，而胡斯提倡以母語
（而非拉丁語）進行彌撒，他的死反倒激起了捷克人的民族意識。

　　於是，胡斯雕像就這樣被設立在舊城廣場上，與之相對的是一根聖母瑪麗亞勝利柱。

　　當然，現在我們再也看不見這根圓柱，它早在1918年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奧匈帝國也
隨之瓦解之後，被憤怒的捷克民眾推倒，民眾將這根勝利柱視為哈布斯堡家族統治捷克將
近四百年的霸權象徵，於是在激進的革命份子鼓噪下，民眾合力將勝利柱推倒。

　　這座聖母瑪麗亞勝利柱設立於1650年，三十年戰爭結束後，為了慶祝將瑞典軍隊逼回
波羅的海沿岸，於是在聖母無原罪日豎立此柱，成為歐洲歷史第二悠久的圓柱。除了紀念
戰爭勝利，這根圓柱亦當成日晷使用，中午時圓柱的影子會對準的「布拉格子午線」，至
今，在舊城廣場的地上仍可見到以拉丁文及捷克文標示的經線指示牌，卻已不見圓柱踨影
。

　　縱使這根聖母瑪麗亞勝利柱僅是哈布斯堡王朝為了紀念驅逐瑞典軍的勝利，然後它設
立的時間點卻是在處決白山戰役的新教徒領袖之後。自十五世紀信奉天主教的哈布堡家族
入主捷克，雖曾在卡爾五世（Karl V）統治時簽署授予捷克人宗教信仰自由的《奧格斯堡
和約》，卻在斐迪南二世（Ferdinand II）時強制推行天主教。捷克人自此失去宗教信仰
的自由，也使得民族性被壓抑，無論是建築抑或文化，處處可見天主教的影子。

　　它很不巧的與捷克民族英雄胡斯的雕像相鄰，一個高高在上，另一個卻平易近人；一
位是帝國霸權的象徵，另一個卻是民族英雄的代表。於是，矗立於舊城廣場的聖母瑪麗亞
紀念柱，在奧匈帝國解體後，成為眾矢之的。

　　捷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雅羅斯拉夫‧塞弗爾特（Jaroslav Seifert, 1901-1986）寫
過一首關於史事的詩，名喚《聖母瑪麗亞之首》（Hlava Panny Marie, 1979），其中一
段是寫著人們自白山之役後，被壓抑數百年的憤怒：「是舊城廣場上，那尊聖母瑪麗亞的
頭，整整六十年前，當人們自白山歸來，朝聖者將她的頭扯下。他們將上頭有著四個帶翼
天使的圓柱推倒，而聖母原來矗立其上，卻不及巴黎的方登柱的一半高。」

　　詩的下一段描述著捷克人在帝國瓦解後的心情：「願上帝寬恕他們，因這根圓柱象徵
捷克人民的挫敗和恥辱，當人們首次嚐到自由的滋味時，他們顯得如此激動。」

　　聖母瑪麗亞勝利柱於1918年11月3日被民眾推倒，在一星期前，捷克國會宣布與斯洛
伐克合併，成立一個獨立的國家－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自此脫離奧匈帝國的統治。傳說
中，那些在白山之役失敗後被斬首的新教徒領袖的靈魂，會在每年的6月27日回到舊城廣
場。他們的靈魂在翌年歸來時，是否會為時空轉換、人事全非的廣場，感到絲絲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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