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珠峰的一部份:懷寫拾方方(by劉克襄) - 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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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Agatha
at 2009-06-08T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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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力量的偉大,深具完美、創造與毀滅性"
...
細讀這篇好文章,某些狂妄的登山言論是否能夠得到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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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珠峰的一部份──懷寫拾方方

中時電子報╱劉克襄 2009-05-28
2009-05-29

http://n.yam.com/chinatimes/sports/200905/20090528709631.html
http://n.yam.com/chinatimes/sports/200905/20090529718303.html

台灣的歐都納探險隊三名成員,終於在五月十九日登臨世界之頂喜馬拉雅山
艾佛勒斯峰──台灣原來習稱聖母峰,中國叫它珠穆朗瑪峰,尼泊爾語名薩
迦瑪塔──豪壯達成任務,即將凱旋歸來。風光榮耀的背後,約十五年前,
一位年輕的台灣登山家,在強行登頂後,下撤時被暴風雪吞沒,埋骨異域,
成為他朝思暮想的神聖山體的一部份……。──編者



「X他媽的,鳥人,老子都快掛了,你現在才來看我!」

跟隨小說家王幼華進入客廳,沒多久,老大高亢的喊叫聲,如連珠炮般,從
二樓激奮地傳下來。二十多年未見面了,他的脾氣未改,仍以貫常的粗俗話
語,做為見面的開場白。

我放慢腳步上樓,因為酗酒而行動不便的他,似乎因叨念完,放盡力氣了,
正軟癱在坐椅子間。很難想像,眼前這位身體羸弱,連走下頭份老家一樓,
跟我見面,都有些困難的男子,上個世紀末,竟是最早帶領純本土登山隊伍
,攀越珠穆朗瑪峰的血性漢子。

1985年冬天,我因暫時失業,參加了一樁蘭嶼的探險,帶隊者就是老大。那
次的計劃,大抵循蘭嶼北方的一條乾溝,往上攀登。再循紅頭山稜線,直下
南部的天池。我們試圖了解隱密的林子裡,是否真如傳說,棲息了許多恙虫
。那回調查結果,一隻恙虫也不曾碰著。此一早年的謠言,正如過去有一傳
說,日本人在台灣釋放過許多毒蛇般的,都是以訛傳訛。

那是我們唯一一回的偕伴探險。殊不知,一回的登山兄弟,氣味對了,就是
一輩子的情誼。我跟老大一直保持信件和電話的往來,理想信念無所不聊,
無事不談。

只有一件事,1994年那回,攀登世界高峰的遠征,我隱忍、困惑了了十多來
,希望當面和他求證。去年仲夏,順有此登門造訪之行。

「你認識拾方方嗎?」甫坐定,我開口第一句便如此直接。

滿嘴酒氣沖天的老大,繼續有氣無力地陷在椅子,極度削瘦的臉頰和手腳,
因長期酗酒不良於行,缺乏光澤的膚色清晰地暗黑著,唯有一對眼神炯然發
亮,喜滋滋地望著我這位多年不見的老兄弟。我才問完,他馬上激動地髒話
再出,「X他媽的,我怎麼會不認識他。」

話甫落,一聲慨歎,隨手就持起旁邊,半瓶開封的高梁酒。斟滿一杯,像啤
酒般囫圇一口,縱飲而盡。只見他繼續酒言酒語,激越地晃頭,「X他媽的,
他一定一開始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登頂。他根本就不想活。」

「你認識那一次的領隊張瑞恭嗎?」我更激動地追問。

「廢話,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以手指對著自己激動地說,「我就是
張瑞恭。」



望向高峰的眼光


他這一說,十多年來隱忍的困惑頓時都有了解答。當時,我一直困惑著,為
何一支地方社團的登山探險組織,苗栗頭份登山隊,如何敢貿然前往世界最
高峰。老大跟這支地方探險隊如此有淵源,為何不在隊員裡面。殊不知,他
前往珠穆朗瑪峰時,並非用在台灣登山時的本名。

那一年,1994年5月,我從報紙讀到的便是這支來自台灣的登山隊伍,攀登珠
穆朗瑪峰的新聞。登山隊員拾方方自北稜攻頂,在登頂成功後,下山時失蹤
了。報紙裡簡短提到,遠征隊的領隊叫張瑞恭。

我跟老大、拾方方各有一面之緣。

九○年代末時,有一回,我在台北誠品敦南店,講述自己在台灣古道的探險
。講演結束後,一名年輕人過來聊天。他的長相平實,並不見突出,故而容
貌如何,我早已記不得。但他留下了一句話,教人印象深刻,「劉老師,台
灣的山該進行的探險形式,前面的人都摸索過了,還有什麼可以完成的?」

那時胡榮華還騎著藍駝在環繞地球,我隨即以他為例,「胡榮華以前總是在
山區孤獨的攀登,不知前往何方。等爬了一陣,領悟通透了,才奔向世界!
你或許可以他做為借鏡。」

呵!不知道那句話是否有影響他,導致他產生對海外登山的夢想。但我日後
最清楚的回憶,應該是他留下的名字:「拾方方」。

我和老大的緣份便是1985年冬天的蘭嶼南北縱走。那時老大才帶領頭份登山
隊的成員,完成中央山脈南北縱走。這是1976年山友中央山脈大縱走後,第
二次又有人嘗試。結束縱走後,他繼續帶領老班底張勝二,還有機靈的土狗
海烙,再結合張銘隆等探險性格甚為強烈的野外人物,啟程前往蘭嶼。

有一晚,在野地露宿時,大家聊到了台灣登山探險的過去和未來。不知是誰
先提到珠穆朗瑪峰,彼此間還在開玩笑,以台灣的登山見識,怎麼可能攀登
世界高峰?話雖如此,但一支小小的台灣登山探險隊伍,在這小島已悄然萌
生如何攀登世界最高峰的可能。我猜想,同樣的興致,當時在台灣各地的山
區,在許多攀爬多年山友的胸臆裡,恐怕也都有相似的一絲火苗在點燃。

還記得蘭嶼歸來時,我去張銘隆的登山小舖造訪。喜愛探險者,家裡總像貨
櫃倉,堆置著各種探險和登山的器具,彷彿隨時要離開,荒野才是他的家。
張銘隆是我認為最充滿人文氣質的探險者,但其住家亦是此等風景,儼然如
機場的驛站。

那次,我還特別問他,「接下來有什麼探險計劃?」

他若有所思,似乎對台灣的山行有些疲憊,又講不出什麼,隨口喃唸道,「
可能會去一家報紙當戶外記者。等賺些錢,再到外頭走走吧!」

雖然無特別嚴謹的目標,那前往世界高峰的星星之火終於燎原著。七年後,
他果真成為珠穆朗瑪峰遠征隊的隊長。隊員吳錦雄,在大陸遠征隊的協力幫
忙下,安然登頂。此一成功,遂帶起了一波又一波台灣人邁向世界高峰的熱
潮。沒多久,老大也在招兵買馬,希望自籌一支全然本土的登山隊伍。



消失在暴風雪中的悲劇人物


老大大張旗鼓籌組的這支遠征隊,透過媒體的宣傳,吸引了諸多年輕登山好
手的嚮往,紛紛前去報名。拾方方是測試後少數錄取的隊員。當時大家約略
知道,學生時代他就讀淡水專校觀光科,求學期間努力半工半讀。畢業後,
在一家旅行社工作,待遇頗優渥。

豈知,沒多久,他便離職,獨自跑到桃園一家鐵工廠上班。藉著艱辛的勞動
,以兩年的時間鍛鍊心志。平常所賺取的錢,後來都投入購買登山裝備,同
時考多項登山方面的執照。偶有空閒,還會跑去聆聽相關的山行講演,包括
我那場。

拾方方並未清楚告訴家人,即將前往珠峰攀登的計劃。1994年春初,花蓮鳳
林老家的雙親,接到他從機場委託旅行社寄回的家書,才恍然明白,他平時
鍛鍊體力的目的,竟是為攀登世界第一高峰。那時家人也才理解,有天他為
何回老家急欲借錢,原來是為了補足前往珠峰的款項。

五月八日,儘管攻頂前夕天氣猶晴朗,八千公尺的高地可是地球上最不適合
人類存活的環境。接連數日,二十八歲的拾方方,在此艱難地緩步。除了得
克服接踵而至的頭痛、失眠、噁心、食不下嚥等生理狀況。一方面,還得面
對更嚴峻的,外在的酷寒、低溫、強風和空氣稀薄等險絕環境的考驗。最後
,他奇蹟似地獨登珠峰山頭,成為台灣第二位頂上珠峰的英雄。

但為何只有他一人呢?整個事情的關鍵即在此,原來,這段艱險的攻頂過程
中,老大在指揮營幾度以無線電通話,告知天氣即將轉壞,建議他放棄,快
點下山。唯拾方方並不接受勸阻,堅持繼續上爬。

他不接受下撤命令,隊友也只能透過無線電默默祝福他。沒多久,隊友接到
了他通報登頂的消息。當時還引發一陣振奮。遠征隊的聯絡官楊世濤,保存
著一張紙條,上面清楚寫著:

「5月8日17點18分,拾方方登頂,正在下撤,預計15日撤營。」

無奈的是,楊世濤的15日並未實現,拾方方在下山時,果然撞見了隊友擔心
的暴風雪。老大清楚記得,拾方方最後通聯時,可能在第二台階,他無法找
到下山的路標。他們在營地憂心地遠眺,只見一陣濃雲飄過珠峰,遮住了山
頭。拾方方也在這陣濃雲裡消失了。



就算大敗,我也不後悔。


以前攀登珠峰的隊伍,若從北側改頂,到達最後的攻擊營地,首要任務都會
檢視第二台階的梯子是否穩定,或者需要加固繩索。第二台階(8680至8720
公尺)亦被戲稱為天國之門,離頂峰已近。為了登上世界頂峰,全世界最勇
於登山的人類,都得抓準可以上山的晴朗時間,經過此地。

一般人卻難以想像,五月時,正值珠峰登頂的熱潮,有時這兒會堆擠著來自
世界各地的山友。時間一秒一秒寶貴地流失,他們卻得無奈地排隊,只為了
通過這道前往頂峰必經的狹小金屬階梯。我們或可想像,那種可悲而荒謬,
又教人害怕的畫面。

但下山時,更加恐怖。第二台階是一處完全垂直的船頭狀頁岩。從上面難以
望見下方,尋找梯子更加困難。通向第二台階的路線稍一偏差,就會有難以
想像的可怕後果。拾方方可能在此未找到台階,無法下山,不幸地成為台灣
首位攀登珠峰的遇難者。

我們永遠無法知道,拾方方後來遇到了什麼?在第二台階時,他為何找不到
?或者根本連那兒都未抵達?

拾方方的殉難遂帶出成王敗寇的責難,苗栗頭份登山隊的珠峰計劃日後亦常
被檢討,甚而被視為一次失敗的遠征,招來義和團之譏。

(上)



後來我常想,假若拾方方成功歸來,又會是何種結果?老大是否會從成為英
雄,不必壯年時便常以酒澆愁。我們土法煉鋼式的登山,會不會也是一種台
灣奇蹟,被誇耀到某一國際級的境界?

如今事過境遷,或許連山友都逐漸忘了這件事,忘了拾方方。但一個年代過
後,他在登頂前留下的一段話,還繼續在少數人的部落格裡流傳。有一回,
我意外讀到,不禁大為吃驚。面對世界首峰的孤絕心境,一個人縱使沒有文
采,每一段發自內心的話,還是教人震懾而動容。我一邊讀著,不免熱淚盈
眶,逐漸回想起,這位年輕山友當時大眼盯我,渴望著得知未來目標的堅毅
表情:

「對我自己,我是想在有生命之年,成就自己的心願。登山是我不能放棄的
,我也深深瞭解自然力量的偉大,深具完美、創造與毀滅性。我更不能去掌
握我是否能在這次的遠征活動中活著回來。……因為我追求的與別人不同,
那就不可用相同的角度與看法衡量,譚嗣同說:『做大事的人不是大成就是
大敗。』就算大敗,我也不後悔。」

──摘錄自 拾方方 1994年2月25日的日記

看到奇山險嶺佇立著,愛山人的都會興起前往那兒,進行某一型式對話的慾
望。我可以充分體會拾方方面對珠峰時,執著的是什麼理想、希望追求的又
是什麼情境。還有那面對野外,如何超越自己、克服懦弱,一股不畏死亡的
挑戰精神。

以前跟老大爬山,我也感受到這種對山的痴迷,心境的狂野和不羈。像他們
這樣的岳人,一生在城市可能都抑鬱不得志,可能都是主流社會的失敗者。
他們唯有回到山林,寄託山林的雄偉,才能壯大那不為人知曉的一面。

拾方方沒有下山,隊員哀痛之餘,在基地營附近以石塊築了衣冠塚。如今拾
方方還有一方紀念銅像,默默地佇立在花蓮老家附近的一處農場,甚少人聞
問。

繼上個年代中旬珠峰的登山風潮,今年五月的台灣珠峰遠征亦有二隊,無疑
是台灣登山史的第二波。台灣人帶著更成熟的心智前往,草莽時代的第一波
早已不再。

1995年台灣首位攀登珠峰的女性江秀真,在今年五月的第二次遠征前,跟我
有幾封短信往來。綽號江仔的她,曾在基地營找到拾方方的衣冠塚,向其致
意,後來寄照片給我。畫面是張很簡單的一塊石碑,用手刻的。據說是當年
一起前往的隊友幫他立的。

這回江仔臨行前,我還請託她,到了基地營時,幫我再祭悼拾方方,追念這
位只有一面之緣的殉山者。其實,那陣子我和江仔短短通信裡,主要也都繞
著拾方方、她,以及上個年代台灣珠峰遠征的往事。

江仔在通信裡亦告知,她原本是要參加拾方方的這支隊伍,但時間上過於倉
促,繳了費用,卻沒有參加特別訓練,再加上工作單位辭職不了,難以無法
成行。未料到隔年,才有機會,參加了中華山協的珠峰遠征隊集訓,進而成
為第一位登頂的台灣女性。

她如何看待前一年拾方方的登頂呢?我特別冒昧地向其請教,自己多年的疑
惑。江仔客氣地以個人經驗告知,撇開天氣環境因素,拾方方是台灣從事海
外遠征尚未成熟下的一位犧牲者。在信裡,她如此謙虛地描述,「24歲登上
聖母峰的自己,其實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擁有了好運氣。拾方方的消失一
直是我們的借鏡。」

雖然談的是珠峰,其實江秀真充滿了對台登山的深刻反思。過去台灣的登山
文化,經常處於爭先恐後的狀態,譬如早年多人以收集百岳為榮。等吳錦雄
珠峰登頂成功時,台灣也掀起一股登珠峰的熱潮。



死亡悲劇背後的生命意義


我們把在台灣的登山陃習,繼續延伸到珠峰去。殊不知,當時台灣與國際的
登山接觸,或資訊的獲得都相當貧乏。再者,海外遠征與台灣登山的模式和
準備,其實也大不相同,但我們不察,繼續用台灣的登山方法,前往海外遠
征。

海拔八千公尺的空間,其危險性之高,就像人間的魔戒,很難去取捨或抉擇
。拾方方的貿然登頂,我以為是選擇了套戴。但江仔顯然磨鍊出更成熟的心
智,而不只是幸運。

從二十四歲到三十八歲,江仔有許多的感觸與心得。大抵是經過這幾年艱困
的山行才逐漸明瞭。多年來在海外登山探險,或單獨面對生死存亡的過程,
讓她在未來的山行日子裡,變得更有勇氣和智慧。

很多族群的文化和習性,喜愛把登頂珠峰與國運、政治強扯在一起。從江仔
的信和拾方方的留言,我相信他們都會認同,登山其實沒有什麼偉大的意義
,不過是挑戰自我,一項尋找自身快樂的運動罷了。

珠峰登頂迄今仍然是一項高難度的運動,但它真的已經不像以前那樣重要了
。或許,它愈來愈有醫療研究或環保科學的諸多意義。但登頂不應該再背負
國家族群的榮光。它只屬於個人,登不登頂,都是個人的小事。成功或失敗
,都是一己生命的精彩,沒有其他。

拾方方的功敗垂成,老大為此自責,抑鬱了十多年,日日藉酒澆熄心中的塊
壘。對一個以山為家的漢子,還有什麼比此更加遺憾的?

那天造訪老大回來,日後尋思,我難免慨歎,那回登頂,殉山的不只一位。
以前登珠峰,基地營流行一句話,一人登頂代表整個團隊也跟著成功了,藉
此勸勉登山團隊隊員間的合作無間,不分彼此。

但若一人失敗了呢?拾方方的未歸,我隱然感覺,老大那時也沒回來。1985
年我所認識的老大,跟拾方方一樣,靈魂仍舊殘留在那裡。

但拾方方的大敗,抑或老大的扼腕,今日再回顧,對我而言,愈來愈是一種
成功了。就像英國探險家史考特抵達南極心,發現有人比他早先一步捷足,
最後又筋疲力竭地命葬極地。這樣悲劇死亡所衍生的生命意義,我或更加珍
視。

拾方方用他的死,讓台灣後來前往珠峰的山友,萌生寶貴的教訓。從其日記
的最後遺言,我們清楚讀到,拾方方不是不信邪,而是他決心以自己的肉體
,重覆登山屢見的死亡模式。

登頂後,眼看成功了,才愕然出事,這樣的大敗,更讓後人擁有多面向的思
考空間。將來會有不少台灣人攀上珠峰,但拾方方這樣一意孤行的成功,這
樣決然而必然的失敗,恐怕不會再發生了。

那次的遠征並沒有輸。這支地方探險隊以一個人的殉山,證明了這座山更具
人性的一面,更遙遙映照著,台灣某一段登山歷史的浪漫傳奇。

我如此緬懷拾方方,想必老大也常回顧這段無奈的往事吧。但十幾年過去,
上個世紀的珠峰之行,應該可以劃下句點。他也該從珠峰回來,該戒酒了。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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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Comments

Tom avatar
By Tom
at 2009-06-08T17:22
有讀到這篇專欄~ 自省中...

台北縣2日遊

Rosalind avatar
By Rosalind
at 2009-06-08T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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