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報告書(二三) 曲阜─孔廟 - 大陸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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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rtspace (克利斯朵夫) 看板: Cross_Life
標題: [心得] 旅行報告書(二三) 曲阜─孔廟
時間: Thu Sep 29 01:10:1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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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阜市區是呈一正方行狀，而城牆圍繞的古城區在這正方行偏北方，可
說是個小城市，但其在國際上的名聲可能超過很多大都市。

整個市區就是種小縣城氣氛，車輛不多，人們悠閒而從容，十足安逸樣；
曲阜的古城區建築式樣有特別的規定過，尤其不得高過孔廟大成殿，以
表對孔子的尊重和種體市容的完整。也許曲阜的市容以鳥瞰的方式是一
幅古樸的氣氛，但實際上，曲阜街道市容還是稍嫌零亂與破舊，尤其常
可看到許多嚴重缺乏公德心的事情出現，真令人搖頭。

經鐘樓街左拐就是闕里街，兩旁盡是小商販，賣些民俗藝品、算命之類
的，要不賣些孔子護身符，延街叫賣拉客，總之，也是一片市井雜亂樣。

到了孔廟正門，人潮川流不息，大部份都是旅行團的觀光客，因此擴音
器的聲音也不絕於耳。這裡的門票規定是孔廟孔府孔林通票一百元，而
且沒有學生票，真貴！至聖先師的故鄉居然不優惠讀書人，沒道理。
(連用假證的我都忿忿不平。)

孔廟正門有一"金聲玉振"坊，正所謂「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
金聲而玉振也。」"金聲敲鍾奏樂開始；玉振結束，這比喻孔子學說集
古聖先賢之大成；讓我想起西哲懷海德(Whitehead)評論柏拉圖的一句
話：「歐洲的哲學傳統，只不過是柏拉圖哲學的一連串註腳而已」。
東西方兩思想巨人，皆成了思想傳統之典範。

從這裡開始，等於就延著孔廟的中軸線北行，一路穿越欞星門、太和元
氣坊、聖時門、過壁水橋，一路上青磚綠樹，鳥兒在樹梢雀躍。進大中
門後過同文門，再經奎文閣，奎文閣飛簷斗拱，造型莊嚴，為孔廟內僅
次於大成殿的建築，專門收藏歷代帝王御賜書籍、墨寶的樓閣。過奎文
閣後是碑亭，這是代帝王修建孔廟、祭祀孔子所立的石碑而建。計有唐、
宋、金、元、明、清六代巨碑50餘幢，可看出各碑的書法風格皆不同。
在這裡，很容易會發現有許多碑都有斷裂後的接痕，原來是文革時紅衛
兵衝進這裡將這些代表封建傳統的碑給拉倒；我想起一張照片是譚厚蘭
拉倒這碑時站在碑上歡呼的表情，仿佛中國的舊包袱就在他們手上被打
破了般的熱情，志得意滿的表情，在那個瘋狂的年代，師範大學的未來
老師們當然也可以造反有理的理由搗毀代表至聖先師的遺跡了。只可惜，
太多的珍貴文物在那時候被砸毀而蕩然無存。

其中有一塊碑奇跡似的沒被拉倒，依然矗立在那，不過上面有個"留"字，
原來那塊碑僅是因無產階級農民出身的朱元璋所賜，因為成份良好，所
以周恩來大筆一揮特准留下，那個"留"字，也變成了一個對那個時代的
極大諷刺。

這個區域的建築，也可以深深體何謂"勾心鬥角"，我們常做"勾心鬥角"
為形容詞，殊不知其來源於孔廟的建築式樣，棟棟建築的飛簷簷與簷緊
咬，像雄雞相鬥啄對啄互不相讓，這便是"鬥角"；一個飛簷直插另一個
飛簷的"心窩"，另一飛簷又橫刺別的飛簷"肩夾"，這是"勾心"，原來這
是過去皇帝好建碑庭，但誰也不讓誰，遂變成這種特殊的型式。在孔夫
子前比美，說其勾心鬥角也不為過了。

進入大成門後，就進入了孔廟的主體建築區了，進大成門後是杏壇，一
般常雅稱教師界為"杏壇"，其實杏壇即孔子講學的地方，「休坐乎杏壇
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當然莊子的這些文字很可能只是一
個寓言，因此孔子講學之處的確切位置還是不得而知；現在這個杏壇是
宋朝時孔子監修孔廟時，將正殿後移，在正殿舊址上種下了一圈杏樹，
將此處命名杏壇。

大成殿為孔廟主體建築。要上到正殿口要上兩層台基，以中國建築思想
來說，台基凸出承重；一步步登臨，給人一種莊嚴的感覺；自古以來也
習慣用台基高低來區分官民身份的高低，目前故宮三大殿天子台基為三
層，而孔廟為兩層，再加上屋頂琉璃瓦為黃色，從欞星門至同文門，建
了與古代天子才準有的五進門，足見孔廟份量之重。

整個大殿氣勢磅礡，金碧輝煌，規模宏偉，前廊十根大理石柱上各精雕
兩條戲珠的龍，相傳乾隆皇帝到孔廟祭祀孔子時，總要用紅布將這些龍
柱包起，以免皇帝起嫉妒之心，可見其工藝之非凡。

大成殿內正中供有孔子塑像。左右有顏回、曾子、子思和孟子塑像，稱
"四配"。兩側又有塑像十二尊，大部份是孔子弟子，但居然還有朱熹？
原來是儒家思想的道統繼承人。小的時候總是會看到什麼"中華文化道統
圖"，什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朱熹....王陽明...孫中山蔣公
云云這類的玩意，如果中國大陸沒有被共產黨奪下恐怕孫文蔣介石也會
被作成像立在裡面？想到就不禁莞爾。

那麼，有些眼尖的人就會想到，為什麼裡面沒有荀子像呢呢？孔子思想
在戰國時代分為兩個流派，分別是孟荀，孟子認為性善；荀子認為性惡；
孟子主張心性；荀子主張人為，在百家齊放的戰國時代兩種儒家流派學
說是相互輝映的。也許可以這麼說，儒家思想被上綱到一種政治意識型
態，只強調一種"應然"；而荀子則以人性的較陰暗面出發，反覆辨證了
人性及實際做法，並且縮小了經典與實際生活的差距。

或許可以從漢武帝為政治服務的官定學術後整個思想發展史來看，荀子
的性惡說將儒家的仁義道德變成了外在的後天的東西，不符合官定孔孟
傳統發乎人心的內在本性，因此，荀子思想就被貶低；但，也許荀子在
思想聲望上不如孟子，但他的學術影響對於整個中國歷史的發展更是偉
大，只是大多數人不願意承認而已。

大成殿東邊的魯壁也許可以代表儒學傳承的另一個故事吧！秦初以博士
淳于越為首的傳統儒家學派，在秦始皇的一次宴會上與李斯就是否依古
禮恢復西周的分封制或採新的郡縣制展開辨論，或許你覺得他們鄉愿也
好；或者衛道也好，但這次辯論也始儒學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而魯壁就是當初秦始皇嬴政發佈焚書令後壁孔子後裔孔鮒藏其家典籍之
處，不過現在看到的這璧這是明代重建的。自從焚書坑儒後，漢初以來
儒學界陷入學術斷層，因此魯壁藏書的再發現對於整個儒學的傳承具有
相當重大的意義。

魯壁南即詩禮堂，所謂「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即在此處
發生；而當年康熙皇帝南下時祭孔時也在此乖乖聆聽孔子後裔孔尚任解
釋孔子學說，真是天皇老子見到老師的後裔都還有禮讓三分。

走到這裡，觀光客已經比較少了，偶爾遠處還是可以聽到擴音器傳來噪音
般的解說聲，什麼「天下孔氏本一家...」之類的，然後遊客總是陣陣訕
笑，讓人懷古尊敬之心突然全消。現在的導遊奇聞軼事總是說得太多，
人文內涵卻發揮得太少；再加上目前的旅遊承包制，幾乎都將世界遺產當
作金礦般貪婪的挖，門票越飆高，而保存意識和水準越降低，以致於不管
到了什麼景點，大多數的遊客幾乎都只用一種"獵奇"的心態在參觀。而每
年都會辦的孔子文化節，其實就象徵意義大過實意義；商業性質也大過學
術性質，就如同各大小城市想盡辦法都要辦個"國際XX節"般的開發旅遊資
源，增加能見度，低俗的包裝來吸引遊客；其實孔子盛名還需要辦這些活
動來增光彩嗎？

「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對於優秀文化傳統，抱持
的是一種謙虛及學習的態度，否則，這一切無非就商業導向的行為；而孔
子只是從千百年來官定的文化偶像變成改革開放後又一個文化搖錢樹而已。

站在杏壇邊，遙想兩千多年前雅典那個熱鬧的市場裡，也許蘇格拉底會很
慶幸經過幾千年後沒有什麼遺蹟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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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個對世界感興趣的人都會對中國感興趣
──蘇珊‧桑塔格(susan santag)

http://truevoice.blogchina.com 2005年中國旅行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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