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森林 - 健行

死は生の対極としてではなく、その一部として存在している - ノルウェイの森
(死不是生的對極，而是以其一部份存在著 - 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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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上克難坡後，扶疏林間蜿蜒著寧靜的亞杉坪林道，安撫了先前跋涉杉林溪
林道的煩悶。還來不及熟悉林道的語言，右下山徑便領著我們的步伐穿越淡
淡林木芳香，親密地回應芒草與荊棘的歡迎，切過密集等高線，闖入了柳杉
國度。

我先注意到湖泊上閃耀的粼粼波光，才看見柳杉（或許正在進行）的凋亡。

永眠的柳杉或許有他們的故事。數十年來，和同伴爭奪日光，每天為了呼吸
、伸展枝幹而忙得不可開交。九年多前那夜的大地悲鳴後，溪水和雨水在山
谷打轉，杉木無法遏止根部潰爛，只能卸下繁茂的綠，在淒冷中枯槁凋零，
軀殼成了水線上附生植物的居住場所。陽光、空氣和土壤在時間裡留下的印
記，逐漸崩壞流離，藍天白雲得以在這座山谷窺見自己碎裂的身影。

在深邃天色下我坐在出水口堰堤，凝視這片靜謐湖泊。山丘的林木盎然在水
色中調和成濃烈沉穩的綠，塗抹青綠至墨綠色譜，繪成一幅泛著生氣的油畫；
佇立於湛藍下的柳杉骨骸兀自投映於水鏡，在它們生命發出最後一道長嘆後
無聲墜落的枝幹，則殘破地漂浮在深邃幽暗水澤。靜納這一切的湖面，色調
冷冽而哀傷。

我想起了某些在生命中相當重要的人，他們已形同消逝，例如天人永隔，或
陷入另一個掙扎的永夜世界，或彼此間只剩崩毀的巴別塔。這些記憶像這幽
幽水澤邊緣正上演的衰敗，所有期待沈寂成等待，以另一種形式的俐落符號
暫時封存下來，孤獨地順應自然更迭，等候回歸。

日光挪移間，我們離開出水口轉往上谷。上谷杉木退守湖畔，讓出了天空，
和煦日光得以照亮山谷。中央谷地的澄澈水域著染蒼穹鈷藍，上游的淺水宛
如溶進億萬顆青蘋果，晶瑩地浮映杉谷的蓊鬱，愈往谷緣愈淤積成豐厚的鉻
綠。枯木高聳的影子長長地劃過水面，伸入泥沙地，竊想昔日陸域生活的欣
欣向榮。它們已失去光合作用能力，於是張開的臂膀不再為了生存爭奪，而
像是彼此正打著招呼，呼朋引伴一同迎接無法估計終點的倒數。

走至谷地上緣礫灘，清澈冷冽的湖水被風掀起陣陣波紋，所有枯木都在微微
顫抖。遠處湖上密集的僵直杉林掩住湖泊盡頭，和山上仍生機蓬勃的倖存者
連綿成一片，模糊了在谷中無聲拉鋸著的生長與殞沒界線，彷彿生命的終結
會像是骨牌般不斷向前傾倒，沒有終點，沒有永劫回歸。

無法肯定面對這片湖泊時能找到什麼或遺忘什麼，但我相信每個造訪水漾森
林的旅人，都能看見自己心中清冽且真實的色澤。在冬日陽光的閃耀時刻，
或是夏季驟雨前雲霧繚繞的午後，或柳杉林永遠無法醒來的每一個清晨，能
在寧靜的湖畔，想像關於這座杉木湖泊的傳說，摸索水與杉林的語言，或甚
至什麼也不想地兀坐，就已足夠。

相簿：http://quazarkid.pixnet.net/album/set/141877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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