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現場 - 大陸旅遊

事情發生在冬夜，當時我正在搖晃的臥舖上淺眠，從廈門出發的巴士大概要行駛八
個小時才會到深圳，上車後我就一路玩玩手機、發發呆，偶爾側看窗外的深夜公路，在
熄了燈的車廂中漸漸入睡。

第一次搭乘臥鋪車有些興奮，這車比我想像中乾淨許多，加上乘客不多，前後床鋪
都沒有人，不然我可能會因臭腳丫的味道而崩潰。除了引擎與輪胎磨擦的聲音外，車廂
裡很安靜，黑暗中有不同頻率的鼾聲，似乎大家都慣於在顛簸的環境入眠。我以為一覺
醒來就會到達深圳，卻突然在半夢半醒間，聽見有女子大聲呼喊「有小偷！有小偷！」
，驚醒整車的人。

有小偷？！車內的人們紛紛起床尋找聲音來源，此時燈也被點亮了，車掌小姐急忙
前往了解情況，由於案發現場位於車廂左後方，上舖的我視線不及、並未下床圍觀，僅
是聽見那女子焦急地講述情況。女子以閩南語發音，她說她上完廁所回來後，包裏的現
金就不翼而飛了！

案情很單純，這是普通的偷竊案，但能夠在短短數分鐘內迅速偷走錢的人到底是誰
？是有地利之便的鄰床男子，還是前方的其他人呢？黑暗中偷竊技術純熟的小偷到底是
誰？無庸置疑地這是一起密室偷竊案，除了司機外，大家都有嫌疑。

車掌小姐一直安慰女子，卻想息事寧人，也許她認為要追回失竊的錢就跟挽回變心
的女友一樣困難吧！何況錢上面又沒有標註名字，即使他人身上身懷鉅款那又如何？除
非鈔票上的毛主席開口承認他是屬於你的小心肝。車掌小姐想壓住這事，但女子卻不罷
休，一來她不想姑息偷竊行為，二來畢竟這筆錢為數不小（我後來才知道大概有5000RMB
左右），她堅持報警處理，於是就這樣，我們整車的人都被載往最近的警察局門口。

對我而言，我不趕時間，所以花點時間接受調查無關緊要，但有些乘客就頗有微詞
，覺得是女子自己不好好保管財物，明明上車前車掌小姐百般叮嚀要小心竊盜，又出門
在外本來就應該要注意這些細節，更何況年關將近，盜賊猖獗，現在錢不見了還要拖延
他人的時間實在煩人。

警局劃屬深圳市，夜晚值班的警察在車門邊嚷嚷著全部下車，於是我們全無奈地離
開暖被窩，拎著隨身行李步進寒夜中的警局。這也是我第一次進大陸的警局，實際上好
奇成分大過於恐懼，而恐懼來自於我身上懷有旅行現金，雖然是藏身於腰上隱形袋，但
仍害怕被誤會。警局與戶政單位連在一起，大廳不小，設有一長形櫃台，櫃台邊來了位
女警坐鎮，她披著外套、端著熱茶，圍觀著我們這群嫌疑犯。

進入警局後，不知道怎麼著，就有一名男子先行被警方帶入偵查，而其他人在警局
大廳圍成一圈，發號司令的警察年約20多歲，他首先心理喊話，說車上裝有攝像機，小
偷趕緊自首，否則等到罪證確鑿就完了！但誰都曉得車上有攝像機的機率很小，否則用
得著大夥一起進警局嗎？他又說錢有很明顯的特徵，受害者能夠認得出她的錢，但對於
這喊話，我們都不置可否，能有甚麼特徵呢？難不成受害者早就預料失竊的狀況，在鈔
票上做了記號？

年輕的警察叫同事負責搜查大家的隨身行李與錢包，自己到門外了解情況、搜查臥
鋪車，看看嫌犯是否將贓款藏於車上。我們一個個打開行李與皮夾接受檢視，當時我拎
的包裡全是要送給朋友的台灣零食，警察還特意翻了翻成堆的膨化包裝，看看是否有可
疑之處。搜查一圈後毫無斬獲，大夥們就或站或坐放鬆聊起天來。而剛剛接受偵查的男
子也被飭出，似乎暫時擺脫嫌疑，他長得相當瘦弱，膚色偏深色，穿著一件寬大的西裝
外套，整個人的樣貌就是平常路上擦肩而過的平凡大叔般。

此時門外天光已亮，街道顯得蒼白冰寒，案情陷入膠著，警察走進走出，一點進展
都沒有。走不了的乘客們聊得熱烈，由於是從福建到廣東，大夥說的也多半是閩南語或
粵語，說以前發生過賊偷了錢後把錢藏在廁所，後來被沖掉的事情，又說賊的偷竊手法
是如何如何，總之大廳裡已無黑夜中那種肅穆的氣氛了。

正當大家覺得應該不可能有甚麼突破的時候，突然間櫃台那一角開始騷動，錢竟然
出現了！原封不動出現在櫃台的桌上！對於這爆炸性的發展，全部的人都震驚了，原來
那名坐鎮的女警剛剛進辦公室倒茶，回來就發現錢出現在桌上。這賊的身手真不是普通
的好，大廳裡這麼多人，誰也沒見著誰接近櫃台啊！怎麼錢會突然出現在桌上呢？這會
兒大夥的精神來了，連忙叫警察調出監視錄影帶，這樣就可以知道誰是小偷，對於這突
破性的劇情，大家都很樂意看見結局，就像是身歷其境偵探片一樣刺激啊！

但最後我們誰也不知道監視影片到底有沒有拍到賊的身影，有人說監視機有死角，
根本就沒有拍到，而警察也沒有正面回應到底有無影像證據，總之，賊就莫名在謎團裡
現身了，他就是當初進警局時先行被偵查的那位大叔。有人說當初下車進警局時，這個
人就要往其他方向逃走，後來被警察發現逮回來偵查。我不知道他是因為心理戰敗陣，
還是真的罪證確著，總之，劇情就在他上手銬回車上模擬犯罪現場後落幕。這位大叔身
手矯健，睡在中間排第二位上舖的他，在數分鐘內跑到車廂後方偷竊，再神不知鬼不覺
地溜回自己的床鋪，連司機與車掌小姐都沒有發現他的動靜。對他而言，後悔的、露出
破綻的，也許就是在於歸還錢的那個舉動吧。

逮到賊後，我們回車上繼續往深圳市區去，疲累的我不小心在陽光普照的窗邊睡著
了，等到我醒時車已經在不知名的汽車站停靠一段時間了，我還是被清潔工給喚醒，實
在丟人啊！我急急忙忙下車領取行李，紅著臉走出汽車站，在陌生的街道找尋自己的座
標。這是我與深圳的第二次接觸。


--


讓我牽著你的手，我要給你很多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