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鄉下，之四：尾道的海 - 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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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踩著尾道，這是一個慵懶的小鎮，午後的陽光斜躺在地上，
讓吹起來稍冷的風也跟著打起盹來，是一個適合閒晃的下午。

有時我在海邊看渡船來來去去、看鴿子交頭接耳；有時鑽進小巷，
往行人三三兩兩的商店街遨遊。沒有設定什麼目標或路徑，
我隨興地在這個小鎮裡到處遊走，左轉右轉全憑我的一念之間，
我期待著下個轉角會遇到什麼意外，也許是一株受春神青睞，
盛放著的不知名白花；也許是一隻來去如風的黑貓；
也許是在山壁邊侷促之地上結實纍纍的柑橘。就像在尾道郵便局裡，
我沒買到熟悉的70元郵票，只剩50元和10元的郵票，卻因此看見更多不同。
櫃台姊姊仔細地幫我把郵票放進不易打開的塑膠小袋裡裝好，
像送一份珍貴禮物般遞送到我的手上，我也仔細地將這些郵票貼上明信片，
讓它們帶著我的關心，送給我愛的人們。

偶爾我會穿過平交道，拾著階梯而上，
跟那些受春神眷顧而在樹梢盛放的花兒們打個招呼。
她們多半形單影隻地矗立在巷弄的轉角，或自某戶人家的圍牆裡探出頭來，
並非孤芳自賞，她們特別但不突出，與四周低矮的屋簷間雜著，仿若缺少一個，
便不是這熟悉的巷弄。

一個回神才發現自己已走進某個不知名的寺院，這裡有許多寺院倚山望海而築、
比鄰而居，呼朋引伴著共同守護山腳下的小鎮。寺院不像神社，
有一個鳥居將神靈的領域與塵世劃分開來，但山陽本線雙向的軌道彷若一條小河，
讓山坡上那些寺院和山腳下的喧囂有了些距離，但卻又仍然平易近人的。

走進天寧寺，一個老伯向我讚歎著，院內那株枝垂櫻開的真好，已經是春天了呢！
但我的目光先被一進門那株開滿白花的樹吸引，老伯告訴我，那是もくれん，
愣了一下，原來是木蘭啊！老伯問我哪來的，聽聞我是台灣來的很開心，
分享他曾去過阿里山賞櫻的往事（我還沒去過呢。）肅穆的寺境內，
不知是因著一白一粉的兩株大樹，還是因為熱情的老伯，平添了好多溫柔之意。
老伯帶著可愛的小孫女離開了，我走進大殿，恭敬地在佛前跪倒，
並沒有求些什麼，但感受到一股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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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著千光寺的纜車上山，找個制高點坐著歇息一會，我沒有走進觀景台，
只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坐著，吹風。山下房舍密集，小巷弄從山上望著並不明顯，
彷彿全部的屋舍都擠成一團，麻雀一般吱吱喳喳地交換著什麼秘密情報。
前方便是瀨戶內海，幾個島嶼三三兩兩散落著，像是一張藍色綢緞上，
放著幾個御飯糰。尾道大橋的白色橋塔顯眼，很容易辨識出しまなみ海道，
一路蜿蜒著往遠方去。
除了偶爾行經的船隻和山陽本線的列車提醒著時間仍然如海潮一般流動之外，
眼底所見一切彷彿早已被細細描繪，在畫紙上獲得永生。就是這樣一個小鎮，
安適地倚著山丘、偎著瀨戶內海，與前方的向島絮叨著。

走下被大岩石和松樹圍繞著的文學小徑，我從後門進入千光寺境內。
意外地發現這座有名的寺院並不大，赤紅色的本堂靠在山壁上，
供奉著熟悉的觀世音菩薩。
卸下包包，點燃一柱線香（跟台灣長長的香比起來，
日本寺廟的香多半僅原子筆般的長度，用白紙綁成一束）向祂請安。
這裡的繪馬是可愛的小熊圖案（繪熊？），也有好幾種御守供遊人選擇，
若不是這次旅程已有預定要買的御守，這可愛的圖案定會受到大家的歡迎。

從交談幾句就知道我是台灣來的婆婆手上接過御朱印帳，
穿過境內那一大片仍含羞待放的櫻花，從只發現了一隻真貓（其他都是石頭貓）
的貓之細道下山，回到纜車站前。路上會經過艮神社，神社裡松樹挺拔，
不需特別崇敬，在它面前，打心裡就能感受到臣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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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我坐在車站旁的公園裡，寫著明信片。
也許是這裡的機車不少（雖仍及不上尖峰時間和平復興路口的一次紅燈），
有種好熟悉的氛圍，好像國中時代，坐在平交道旁等著補習班開門的時光。

對面向島的燈塔已點亮了，耳邊偶爾會傳來平交道叮叮噹噹的警示音，
我發現一開始幾聲響徹雲霄的聲響之後，噹噹聲會突然減弱，後勁無力一般。
即便平交道沒有動作，但來來往往的大小車輛仍會在平交道前暫停一下，
才繼續前行，像是某種儀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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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但我仍貪戀地坐在林芙美子的紀念像對面看著眼前的渡船、
呼吸著這裡的空氣（也許是太沉溺於這裡的氛圍，事後翻看相片，
這是我唯一沒有留下影像紀錄的地點）。回憶著一下午的閒適，
看著前方的瀨戶內海和向島，我知道當我下次再來到這裡時，
我也會像她在放浪記中一樣地嘆著「看到海了！看到海了。
五年多未見的尾道的海，多麼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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