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磅瀑布-竹子山古道 (一) - 台北

竹子山列，我心目中大台北地區最優美的稜線，雄峙北海岸三鄉的中央地帶。
不同於大屯溪古道的熱門，竹子山古道由於地處荒遠，記錄不多，加上軍管森嚴，
每欲將它列為優先造訪的路線，總有諸般理由耽擱推遲，連同其東北側的阿里磅瀑
布，多年來成為心底謎樣的禁區。這陣子適逢颱風與東北季風共伴過後，北海岸累
積了可觀的雨量，又燃起了造訪阿里磅大瀑布的念頭。神祕而遙遠的竹子山區，哪
怕只到得了北峰反射板，那拔地而起的箭竹山稜, 就這樣真實而凌厲地闖入我的視
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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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繞在三界壇的曲折小路，波平如鏡的水田上空沈甸甸地直立著竹子山山脈，
灰藍的雲罩著她的額頂，看來實在莫測高深。來到倒照湖盆地最上方的一排民宅，
不見農戶身影，倒有鏈條栓住的老黑狗一隻，慵懶無言地望著我橫過眼前。兩間土
角厝後方，水圳旁竹林夾峙的登山口，立著嶄新的兩湖村長警示牌，我錯愕了一會
，隨即鑽入古道的世界。

古道平緩好走，伴隨著次生闊葉林逐步爬高，迴望倒照湖梯田儼然，西勢湖那
片聞名全台的極樂世界，也慢慢浮出來了。流水潺潺的兩湖溪漸漸挨近，筆筒樹林
在對岸鋪展著，還沒來得及認出記錄中的菁礜是什麼模樣，一個小轉彎後土地公廟
就赫然出現在眼前。

「白髮知公老，黃金賜福人」這個福德"同"有義工邱先生在維護，基座和廟身
乾淨雅緻，朝竹子山主峰的方向靜默著，”廟埕”則四散大小適中的石塊，真是休
憩的好地方。此地有叉路，一條上稜接新闢往阿里磅瀑布的路，一條是竹子山古道
主線沿溪谷左岸前行。本來計畫先上北峰反射板，再回頭切捷徑下瀑布，走新路回
福德同，所以取前行溪岸路，經過明顯的九丁榕板根，桂竹叢和駁坎逐漸多起來，
此地有水源，地勢平緩，當是先民安家立業的好所在。

不意，經過一處石砌地基，卻因缺乏路標指示錯過了古道主線（主線需踏石階
上地基直行），取右上寬大路徑上稜，接合新闢往瀑布的路。就此沿稜不久來到十
字路口，取直下阿里磅瀑布的明顯路徑走。看來，自新路開通後，竹子山古道的路
徑寥落了，連叉路都顯得沒說服力，以瀑布之名，新路被踏成康莊大道，領著我直
到觀瀑台前。

一練白布自雙壁夾峙的山間流瀉而下，沒入綠色大海之中，此景令人砰然心動
。腳下速度加快，濕滑的泥石徑腰繞著，尋聲降落，各家形形色色的路條極其詭異
地四處飄搖，疏朗枝椏的背後，亮著一道白光，這就是傳說中的阿里磅瀑布了！

瀑布前腹地不大，阿里磅溪谷緊水淺，頑強的絕壁包夾著這片神祕地域。抬頭
仰望，只能見到水量實在不大的瀑布下層，風勢在上空凌亂掃射，把亂了方寸的瀑
水忽而左、忽而右地擺弄著，岔出三到五股只臣服於重力的水流，在小瀑潭進行四
手聯彈。冷冽的水氣瀰漫谷間，我啃著半冷的金山包子，思緒紛亂，腦中一片慘白
。

瀑前左上方隱約有路徑，於是手腳併用爬了上去，原盼有路可切到下層瀑頂尋
覓中層瀑布，卻受阻於一片絕壁，輕薄的水簾謝絕了我的拜訪。回到下層瀑布前準
備離開，乍見彩色路條漫天飛舞，把一些橫長的枝條扮得像招魂幡，心中一怒，就
徒手把拆得掉的塑膠路條都拆了，心裡嘀咕著：會有人到了瀑布前還不知道瀑布到
了嗎？

再次背上背包上路，已是十一點半。循原路回，仔細尋找右手邊上切的藍天／
北聯開闢路徑入口。終於在一處陡峭乾溝前，發現稀疏的路條。一上去就暗叫不妙
，路狹徑陡，裸石濕滑，雜亂的樹林裡東拐西繞，時而路徑不明，卻是一路向西切
上支稜，偏離前人圖中所示腰繞接入竹子山古道的情況。看在路條不斷的份上，我
跟著陡升向西北，離開闊葉林，眼前大開，金山岬、金山平原和五爪崙山區就在腳
下。

此地海拔已有七百多公尺，稜上稀落的枯木迎著藍天昂立，短芒間一個轉折，
赫見阿里磅瀑布就在右下方，780m山頭在對岸嘲弄我的迷失。然而，這的確是一條
古徑，不久就接回林子裡，略微下降高度，來到阿里磅溪上游。溪水琤琮，秋風颯
然，老舊的路條有一搭沒一搭，林相介於森林與草原之間，連人都介於迷路與沒迷
路之間，世界真是奇妙。

終於脫離溪谷，沿一條不明顯的寬稜朝竹子山主稜逼近。及胸的箭竹莖桿越來
越硬挺，魔爪亂舞的落葉樹越來越有個性，天寬地闊間，那迴夢多年的竹子山北峰
反射板山頭突然晃過眼前。徹底被芒草原和高箭竹包圍了，我左衝右突，東奔西顧
，腳下努力搜尋著，總算接上了正路，在兩公尺高、鋪天蓋地的箭竹行伍間折著身
軀，殺出一條血路來。

突然，路徑像是越過嶺線般，直落向下漸入矮林，想是過了稜線，折返尋找，
果然在高箭竹間找到Ｔ字形叉路，左手邊明顯路跡即是竹子山古道通往北峰反射板
的主路。到這當口反而猶豫了，這一上去來回會花多久時間？心念一轉，此趟不上
去更待何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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