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馬的夢(2) - 健行

3.

天冷地斜踏日走，山高心遠穿雲過。

那氣候真是好到我吐了一地的陽光。

頭暈嗜睡，噁心發燒，平時健步如飛的我，此刻走起來卻是步步艱辛。
因為症狀一直未緩解，同伴勸我租個髦牛騎下山算了。

「我回去，要幹什麼？」「在宿處等我們轉完山。」在山下等三天啊……

「租，要多少錢？」「大概四百塊人民幣吧。」

我決定繼續走下去。

神山，偉大的神山，我堅持走下去不是因為虔誠，而是不想白搭三天車來，
又下山白等三天；而我徒步走的理由，只是為了省錢……


於是，我的肉身成了石杵，我的鏗嗇俗鄙成了穀物，我轉著山，
把肉磨僵，把心磨靜。或許，這便是神山消除我罪孽的方式。


一路走走停停，神山的聖影一度聳立於眼前。
玄鬱深湛的山體，覆蓋著銀牙般的雪冠，
我腦子裡浮現的卻是黑旋風雪糕。同伴不時關切著我，而風光雖然奇曠，
死亡或許一直伴隨，我也只能漠然以對。情緒是多餘的，表情成了累贅，
能帶著前進的，只剩這芥疲憊的肉身。


沿途一直有隻棕白交錯的小白狗尾隨在我背後。
我累了坐在大石上，小白狗就自己找個平地趴著休息，開始走的時候，
她也起身跟著一起走。天候一度濕冷，小白狗緊跟著的身影讓人十分心疼。
我在定點的帳篷買了六條肉腸餵她。


她是怎麼選擇同行的旅伴的？（最肉腳的？）是為了什麼目的轉神山？


小白狗的臉虔誠而滄桑，像是在贖一場連她自己都快要忘了的罪。
某方面而言，與其說是神山和周遭的風光讓人感動，不如說，
是繞著這座山的人與狗與其他，那種相信著什麼、希望著什麼的心緒更讓人動容。


早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下起雪來的了。

我一步一頓，聽著自己沈重的踏雪之聲，
呼出的暖息在眼前形成艱辛的通天之夢。
看著自己的步伐極緩、極當下地向前蔓延
，我用雙腳細讀著神山：神山不容許人們走馬看花般毛躁地讀祂。


終於，海拔5700公尺，我們走到了最高陡的卓瑪拉山口。
山頂上橫披四揚著五色斑斕的風馬旗，
我想起了寺廟上的風馬，攤販上的風馬，
瑪尼石堆上的風馬，沿途塵砂煙漫的風馬……

她/它/他/牠/祂/們都在唱歌。


唱著世界廣安的歌。

唱著所有生靈都幸福的歌。

唱著洪荒玄黃循迴反覆的歌。

那歌歌遍了人世悲歡的露與電，歌盡了佛望世人的欣與悲。

這就是風馬吟唱了千年的幻夢。




網誌無音樂微圖版
內有小白狗照片
http://www.wretch.cc/blog/pseudomoon/14181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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