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Helsingør，沒有哈姆雷特的時候 - 法國

http://blog.xuite.net/toiletmei/blog/52791104 一半遊記，一半雜記

　　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1564-1616）從來沒有到過Helsingør，他
甚至也沒進去過那座城堡，但任由想像馳騁後，他寫下一個名流千古的故事－－Hamlet，
丹麥王子的復仇記。從此之後，Helsingør以「Elsinore」之名成為不朽，而Kronborg也
以「Elsinore Castle」聞名全球。

　　但沒有這座城和沒有這個故事以外的Helsingør呢？會是怎樣的，我想知道。

　　信步在街道上，我驚訝於這座城豐沛的生命力，遊客在火車站下車後逕自往城堡方向
走，沒有河道，行人卻如流，而我，離開了人群，在小巷中穿梭，想看看這座城市的另一
面，是否依舊耀眼？

　　於是我朝著尖塔的方向走。Helsingør市中心有兩座教堂，一座是主教座堂（英文為
Cathedral，丹麥語為Domkirke）Sankt Olai Kirke，為這座城市最古老的建築物，這座
教堂的名字來自挪威的守護聖人（Patron saint）奧拉夫二世（Olav II Haraldsson
den Hellige），最老的部分可追溯至1200年，它的高矗的高塔，成為Helsingør的地標
之一。

　　另一座教堂的迴廊（Cloister）美麗極了，它名為聖瑪莉教堂（Sct. Mariæ Kirke
），它原是加爾默羅會（Carmelites，俗稱聖衣會）的教會，而相連的聖母修道院（Vor
Frue Kloster）使得這座建築成為北歐保存得最完整的教堂及修道院複合體。

　　而所謂的「市中心」也不過只是那麼小小的一方空間，僅供行人通過的道路沒有車子
來攪局，可以讓悠閒發揮極致，兩旁的商家隱身在具有歷史感的建築物，透過明亮的玻璃
看進去，那些經過巧思設計的商品，似是已能擺放在美術館當展品。天氣晴的時候，藍天
配上紅色相間的丹麥國旗讓整條街充滿了「丹麥味」，說不上是什麼特定的風格，只能說
這樣的氣氛很適合散步、放空。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對Helsingør頗有好感，把大街小巷都走遍發現這裡雖有名聞
全球的Kronborg，但仍是可以安靜的聽見鳥嗚和風聲。似乎轉一個彎，就可以把人群拋到
身後，找一個角落躲起，再也沒有人可以找到，那麼，是不是可以把憂傷留在這裡？我走
了之後，它就跟不上了。

　　那一天我記得清楚，2006年七月十六，我到丹麥的日子剛滿一個月，那是我第一次一
個人出國，嘗試著自己把簽證辦好，沒經驗的我以為拿到簽證就可以開開心心在丹麥營地
待上兩個月，但事情並不似我想得那麼順利。也許是當初填表格少寫了附件，原本申請兩
個月的短期停留只拿到一個月，糊裡糊塗的我連簽證上的資訊都看不懂，沒發現異狀，機
票買了就隻身來到丹麥，趁著工作時間以外的假期在各處探索，那天剛好跟同行的臺灣女
孩互換護照看，有經驗的她一看，發現不對勁。「天啊！妳的簽證明天到期！」

　　這下子我的玩興全消，於是趕緊搭車回到哥本哈根，來到移民局申請延簽，但我身上
什麼資訊也沒有，排了好長的隊伍終於來到櫃臺，用鱉腳的英文告訴對方我有正當理由留
下來，對方卻說：「除非是妳或妳在這裡的親人發生重大事故，才能延長簽證，否則請妳
今天就搭飛機離開丹麥！」

　　但我不死心，我一再解釋我是受邀來到這裡的，我只要完成我的任務，就會離開。好
不容易對方總算收了我的件，但還是補上一句：「收件並不代表一定可以延長簽證」，然
後給了我一張證明，要我在拿回護照前都不得離境。

　　走出移民局時，我望著背後那些想要長期居留在丹麥的移民，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們
離鄉背井？突然有一股很酸的情緒湧上心頭，我並沒有為我的處境感到困窘，因為我非常
確定我這輩子離不開臺灣。2009年再次回到丹麥工作時，有機會到學校上丹麥語，跟我一
起上課的同學多半從西亞或東歐來，伊朗、伊拉克、波希米亞（她自稱她是波希米亞人，
但其實目前位於捷克境內）、斯里蘭卡……，大部分都是因為依親，得以移民到丹麥，少
部分因為工作，或是政治因素而來到這塊國土，我發現學習的動機不同，結果就很不一樣
。

　　我還記得那時我跟來自伊拉克同學說「我要回家了」的時候，她們那種訝異的表情。
「妳為什麼不想待在這裡？」，那是直覺的問題，而我也給了很直覺得答案：「因為我想
回家」。

　　不知道是怎麼了，也許這番話勾起了她們某些記憶，氣氛變得凝重，我想我是說錯什
麼話了，急忙接著說：「可是我也很喜歡這裡，我一定會回來看妳們的！」

　　後來我果然再次回到丹麥，但當初那些一起上課的同學們，再也沒有聯絡了，經過語
言學校的時候，很多關於她們告訴我的故事突然回到腦中，複雜又清楚的，那是一種「有
家歸不得」的無奈。

　　我一直覺得我是幸運的，關於我是臺灣人這事。至少，我沒經歷戰爭，還有那個據說
很苦很苦的年代。

　　我簽證的故事發展得很離奇。申請完延簽隔天，我搭車回到營地告訴老闆我簽證出了
問題，於是他打了通電話到移民局，試著告訴對方我不是要長期居留，如果可以的話，他
可以附上一些證明文件，證明我是有正當目的需要多留在丹麥一個月的，對方給了一個很
妙的答案：「基本上，收件後就不能附件了。而且，審查時間是兩個月，如果沒過，請立
即出境！」

　　「可是我只要再待一個月啊！」我開始覺得有趣了。　　

　　我老闆用很輕鬆的口氣對我說：「妳看，這就是丹麥的行政手續最弔詭的地方，妳明
明只想再待一個月，現在好玩啦！妳要不要把機票改期，再多待一個月啊！反正這段時間
妳也不能離開丹麥。」

　　當然我並沒有這麼做。一個月後，我收拾行李，請老闆打個電話去移民局問，我可不
可以把我的護照拿回來，我想回家了，結果是「可以」，只要帶著證明去移民局取回我的
護照，就可以回家了。

　　幾天後移民局主動打來了，媽的，我的護照消失了。

　　那幾天我的臭臉嚇壞了我所有室友，只要跟我說話，都有可能掃到颱風尾。老闆的秘
書只要一看到我，就用極度溫柔的口氣叫我不用擔心，「一定會找到的！」她這麼鼓勵我
，不過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我還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連作夢都夢到我以後再也踏不進
申根國家一步，在機場就被遣返之類的夢。

　　有一天，老闆把我叫去，對我說：「剛剛警察局打電話來，說想找妳談一談。」那一
瞬間，我的腦袋被刺耳的尖叫聲迸出火花來，我盯著我老闆，試圖用沉默告訴他我的崩潰
，老闆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開玩笑的啦！哈哈哈哈，我逗妳開心的啦！恭喜妳，他們找
到妳的護照了！」

　　我承認我當時忍住的不只有髒話，還有拳頭，超欠扁的，這老頭一定要在這個時候開
我這種玩笑嗎？不過還是感謝他盡心盡力每天都幫我「緊逼盯人」，據說移民局為了這事
還出動了專員負責尋找我的護照。「原來是負責審核的移民局和負責收件的警察局傳遞的
過程中出了錯，後來是在警局的外事組找到妳的護照的。」

　　感謝主。

　　離開營地的那個早上，一向晚起的波蘭室友還特地早起，抱了抱我，告訴我他會想念
我的，把我載到車站的法國室友則是欲言又止，我抱著他對他說我一定會去巴黎拜訪你的
，他才放手讓我上了火車。來到哥本哈根，火車站裡的大鐘下有一位童軍總部的專員等著
我，我們上了計程車，第一次在丹麥搭計程車發現可真是了不起的昂貴，直達移民局，移
民局的人一見到我就叫我不用排隊了，他把護照交給我的時候，還說了一句「歡迎再次光
臨」，搞不懂是要我再來丹麥玩，還是又是丹麥人的揶揄。

　　總之，我順利的搭上了泰航的飛機，在十二小時後回到寶島臺灣。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

　　而我總記得當時得知我的簽證即將過期時，那個不大不小的反應，也不知道哪來的勇
氣，先打到外交部問說怎麼辦，對方叫我打臺北駐丹麥代表處問比較清楚，然後接電話的
秘書告訴我，去移民局申請延簽，我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運作的。當時老闆問我說：「經
過了這件事，妳學到什麼？」，當時的我回答得不清不楚，但現在回想，果真是不經一事
，不長一智，無論是關於簽證的申辦，還是遇到緊急事故的處理方式，日後都能沉著應對
，而這都要歸因於，當時的我真是被嚇傻了，既然過了關，就再也嚇不傻了。

　　如果我沒有去過丹麥，會是怎麼樣呢？如果沒有去Helsingør，如果不是Helsingør
離瑞典的Helsingborg很近，所以懷著興奮的心情前往另一個國度，笨笨的以為人家會檢
查護照，才把護照拿出來，因為好奇互相交換護照看，所以才被發現簽證快過期的事，如
果不是這麼多如果，我也許會因為非法停留，再也無法到申根國家旅行。

　　我不敢想。

　　正如我參觀Kronborg時，胡亂想說如果今天Helsingør沒有哈姆雷特，會是怎樣呢？

　　一切都不一樣了。這世界，正因為有這麼多微小的改變，無時無刻都因為一個人的小
舉動，甚至一隻蝴蝶輕拍了翅膀而不一樣。

　　那麼，現在的我，和五年前的那個女孩，必定不同。

北西蘭島旅遊網頁：http://www.visitnordsjaellan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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