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玫瑰（上） - 沙發衝浪

「這朵玫瑰就只能等死了。」

安德烈邊說邊將玫瑰遞給我。當我把玻璃包裝紙拆開時，花瓣好似沾染了
他眼底的水氣而顯得艷嫩如常，卻依舊難以挽回它無法被作為熱熾心意送出，
最後只能待在玻璃瓶中枯萎的命運。





雖然不接待觀光客，但我還是很樂意帶沙發客到常去的地方逛逛，像鄰近
的Little Venice、尚在步行距離內的Notting Hill、夜景值得讚歎的London
Bridge... 但嚮導的同時，倫敦的美妙迷人雖然重新挹注了我的感官，也提
醒著我必須盡快找到工作、停止消耗、停止日日晃遊，彷彿眼前所見的教堂
城堡轉瞬往我身上傾倒，壓得我喘不過氣，不知該往外走走看看，還是該待
在房裡節省不必要的花費，該繼續刻苦勤儉地堅持留在倫敦，還是看似衣錦
返鄉地逃回台灣。

做出人生中正確的選擇，絕對比在異國求職要來得更加困難。


我的第三位沙發客便在這個當兒來訪。暫居奧地利、組過樂團也當過製作
人的安德烈，此行是為了到音樂學校面試，尋求更精進的專業課程。一如往
常，前兩天我帶安德烈四處逛逛。東倫敦的獨立活力讓他相當著迷，卻玩笑
似地說不敢逛倫敦最有規模的獨立音樂商店Rough Trade，實在是因為對音樂
的熱情已經到了讓他進去以後，不到荷包大傷是決計出不來的地步。在Brick
Lane工作的朋友到現在都還對此印象深刻，時時津津樂道安德烈的隨和親切。



安德烈到訪的第三天，一本我非常欣賞的飲食文化雜誌邀請我過去面試，
談完後總監要我隔天立刻上工。當晚我一直感到很不好意思，畢竟在提供只
能打地鋪的擁擠小房間、破舊的浴室、又為了不讓室友感到任何不便而不能
傾向開放的廚房，這些總讓我猶豫著是否該停止接待的主因外，還要求客人
在六點就得起床並跟我同時出門，實在不只是「歉意」兩字所能形容地內疚。


同樣熱愛烹飪的安德烈卻興高采烈地直說：「你真是太棒了！這本雜誌將
會因為你而變得更棒！」

這是一份讓我在接待過幾國旅人後，仍然感覺自然直率的難能體諒。




隔天出門前，我查好前往音樂學校的搭車路線給他，並告訴他，我想我的
辦公室也該在附近，如果有需要可以與我連絡，或相約一起回家以省卻互相
等待的麻煩。但面對到迴異以往的辦公環境與職場文化，加上對專業用語的
不夠熟悉，我感到過去的工作經驗派不上用場而手足無措，整天都顯得沈默
寡歡，直到下午三點多和在我樓上工作的同學出來聊聊，才感到些許放鬆。

當時，我在樓梯間和同學聊著彼此近況，說到正在接待沙發客因此今天不
能太晚下班云云，從樓下突然走來一個人影喊我名字，竟是安德烈！

「TinKai！？是TinKai嗎？」
「安德烈！？你怎麼在這裡？」
「我的音樂學校在這裡啊！你呢？」
「太巧了吧！我的辦公室在你的音樂學校對門而已！怎麼會這樣！？」
「真是太巧了！太神奇啦！！」


等到安德烈先行離開，總監與同事們和當時在旁的同學一樣，聽到這個相遇
後全都合不攏嘴地嘖嘖稱奇，讓我在倫敦上的第一天班有了還不錯的結尾。因
此，對於他回國後在沙發衝浪網站上所寫，我無法再同意更多：「我們很幸運
能在過去這重要的一週裡擁有彼此，一起渡過許多非常特殊的時刻，也分享了
彼此的情感、恐懼與快樂。」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