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本哈根：散步地圖 - 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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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歡走路，用雙腳踏遍小街小巷是最愜意實在的事。

　　哥本哈根的主要景點利用步行皆可抵達，而且當地交通規劃對於行人及單車騎士來說
十分友善，除了有免費的愛心單車（Bycykler København）可以騎乘，亦有規劃良好的
行人步行區。當然，如果膩了、累了想用比較輕鬆的方式遊城，公車和捷運也是十分便利
。這麼舒適的環境讓旅人們對於這座乾淨友善的城市流連不已，有幸得以在這座被
Monocle雜誌評選為「最適合居住的城市」住上一段時間，每日在街頭上無目的漫走，卻
也被我碰上不少新鮮事。

　　似乎是該提筆寫下，關於這座城市的一些什麼，以回敬對它無盡的思念。

　　初次到哥本哈根，是2006年在丹麥國際童軍營地當國際志工的時候。第一次一個人出
國，提著笨重的行李箱來到機場，還沒走出機場就被接機的人接走了，他們把我載到哥本
哈根中央車站（Københavns Hovedbanegård），幫我買好火車票，然後把我送上正確的
火車，就這樣，我在哥本哈根的時間不到一小時，就又跟它道別了。車子行駛在哥本哈根
的街頭時，夥伴們熱心的為我介紹當地有名的景點，但我卻全然毫興奮感，一來是因為不
諳英文所以緊張得不知如何接話，二來是因為我完全沒做功課就來到丹麥。因此對於所謂
有名的「景點」，完全無法引起我的共嗚。

　　直到數個禮拜後與同樣來自臺灣的童軍夥伴搭火車來到哥本哈根，藉由她的介紹，我
才知道哥本哈根的觀光景點。那時候營地放我們四天的假期，於是我們兩個女孩便搭著火
車到哥本哈根，晚上則借住同是身為童軍一員的夥伴家。抵達哥本哈根的那天，我還清楚
的記得天氣好到不行，天空是深邃的藍，雲朵早就蒸發。

　　當時傻裡傻氣的我什麼都不知道，還好同行的旅伴是第二次來，早就熟門熟路的，拿
著地圖告訴我，時間快接近正午，在丹麥皇室住的阿瑪林堡宮（Amalienborg）前廣場，
有舉行衛兵交接儀式。上次她來的時候錯過了，這次她一定要去看。

　　沒做功課的人就要當個好的追隨者，所以我也開開心心的跟著她去所謂的「丹麥皇室
」居住的冬宮。說來真是好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丹麥還有皇室，而且他們一年四季都有
不同的宮殿可以居住。不過我實在難以理解他們這種隨季搬家的行為，這樣搬來搬去的不
是很麻煩嗎？還是因為怕房子住久了會膩，所以才要這麼做呢？

　　帶著滿腦子的問號，走到了阿瑪林堡宮。

　　那時是個豔陽高照的夏季，雖然丹麥隸屬北歐五國，但相較於其他四國的緯度，丹麥
離北極圈遠極了，加上哥本哈根位於國境最大島－西蘭島（Sjælland）之上，四面環海
讓哥本哈根的夏天氣溫可高達25度。所以當我看到衛兵交接時，驚訝的不是他們整齊劃一
的動作，而是他們的服裝。

　　這未免也太熱了吧！尤其是他們高人一等的毛帽，讓我看了汗水直流，這樣站崗站久
了，不會中暑嗎？

　　相較於其他國家的皇室衛兵，丹麥的就親民多了。在儀式進行時，雖然還是得圍在一
旁看，但等衛兵駐崗後，就可以近距離與衛兵合照，當然，是在不碰到人家的前提之下。
除此之外，丹麥的皇室衛兵並非不苟言笑的，有時候還會親切的與孩子們互動，看在我眼
裡，覺得丹麥皇室的保全系統還真是相當鬆散啊！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丹麥皇室以親民
的態度受到該國人民的愛戴。

　　阿瑪林堡宮前的廣場，除了衛兵交接儀式進行中會封路以外，其他時間都是開放給大
眾通行的，就是要給人家一種「開放」的感覺。後來我在媒體上讀到有關丹麥皇室的親民
舉動，像是丹麥女王會自己到超商採購物品、丹麥皇室的開銷是英國皇室的四分之一、兩
位王子迎娶的妃子都是平民……，會發現縱然丹麥皇室具有千年的貴族血統，但卻毫無高
人一等的架子。

　　所以如果來到阿瑪林堡宮，別太期待有什麼豪華浮奢的宮殿出現在眼前了，雖是皇室
冬宮，但卻是在十八世紀從貴族手中買下來的二手屋，絕對不是為了國王而興建的皇宮喔
！

　　繼續沿著拉森廣場（Larsens Plads）向北走，左手邊是許多由十八世紀倉庫改建的
建築物，右手邊則是哥本哈根最大的港口，這裡停泊著許多前往外國的大型渡輪，也有許
多頗具特色的帆船。這些船隻最遠可以渡過大西洋直到美洲大陸，或是去到較近的英國和
挪威。

　　拉森廣場上有許多十八世紀遺留下來的建築物，其中一棟便是位於長堤公園南側的舊
關稅大樓（Gamle Toldbod），目前為城市及港口促進協會（By & Havn）的總部，建築前
有數座飛龍造型的路燈，藍天白雲映襯之下，這些飛龍彷彿就要展翅飛入雲端。

　　拉森廣場的北界連接的是著名的長堤公園（Langelinieparken），哥本哈根最著名的
景點小美人魚雕像（Lille Havfrue）就位於此。雖然早有耳聞這座雕像的尺寸不大，但
親眼所見還是有些驚訝。她的身邊無論何時總是圍繞著人群，遠遠看就像是一位受到眾人
矚目的明星，想跟她合照得排隊等候上一段時間，所以我就拍了她的「個人照」，以茲證
明「到此一遊」囉！

　　長堤公園裡有座哥本哈根最大的噴泉－吉菲昂噴泉（Gefionspringvandet），它是嘉
士伯公司於1908年為了紀念創立五十週年而送給哥本哈根市民的禮物。在雕刻家安德斯‧
本果（Anders Bundgaard）的巧手之下，北歐神話中的吉菲昂女神被塑造得栩栩如生，她
右手執鞭、左手持犁，四頭賣命犁田的牛是她與巨人生下的四個兒子。

　　在歷史學家斯諾里‧斯蒂德呂松（Snorri Sturluson）十三世紀的詩作《挪威王英雄
傳》（Heimskringla）中提及，吉菲昂肩負阿薩神族族長奧丁之命向瑞典國王古魯非（
Gylfi）索地，古魯非承諾她可得到以牛耕作一個夜晚的土地，於是她將四個兒子變成牛
，賣命犁田，並把挖出的土堆在瑞典國土西方的海域上，形成今日我們所見的「西蘭島」
，而被挖出的土地則變成瑞典第一大湖維納恩湖（Vänern）。

　　神話的可信度當然不高，但十分巧合的是西蘭島的面積與維納恩湖相去不遠，而且輪
廓還真有點像呢！古人高度的想像力有時真是令人欽佩，觀星者想像出星座故事，歷史學
家創造出神話，利用日常生活的瑣碎線索編造出的故事，有時在物質貧乏的年代，便成為
市井小民津津樂道的傳聞。

　　吉菲昂噴泉氣勢磅礡，水氣自牛鼻噴撒形成薄霧，四頭銅牛奮力犁田，水花由後四濺
，經過的人莫不被這樣雄壯的景觀吸引。

　　緊臨噴泉的是一座英國聖公會教堂－聖亞伯教堂。十九世紀時，日漸增多的英國移民
集資創建了這座教堂。這座教堂是典型的英國教區教堂，採用丹麥教堂少用的燧石及石灰
岩為建材，形成白中帶灰的外觀。

　　記憶中的它，是無意中被我撞見的，它並不是我在丹麥第一座參觀的教堂，卻是最有
感覺的一座。也許是因為它純潔無瑕的外型，也許是當時思鄉情切的心情。進入內部之後
，鮮少訪客，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射入地面，形成一道道眩目的彩光。我在長凳上祈禱，對
於未來不安的心情得以沉澱，莫名的流下眼淚，感動於當時的氛圍。而後，只要遇到困難
，我便躲進教堂去，便可以靜下心來，從未知的迷惘中找答案。

　　公園裡還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紀念雕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為了紀念在北方大戰中
殉職的海軍軍官伊瓦‧胡菲爾特（Ivar Huitfeldt）所矗立的伊瓦紀念柱。紀念柱最上方
的是勝利女神，下方的底座則以浮雕裝飾，當時戰爭所使用的大炮和船錨也被鑄入其中，
成為別具意義的設計。

　　漫無目的的回到市中心，與同行的旅伴道別，獨自享受屬於一個人的旅行。沒有了嚮
導，還來不及害怕，就沉浸於冒險的刺激中。當然，哥本哈根是座治安十分良好的城市，
呆呆的我還不致於被搶被騙或被偷，於是緊抓著從旅客中心索取的地圖，開始規畫行程。

　　還記得第一次匆匆經過哥本哈根時，來接機夥伴告訴我丹麥人氣最旺的景點就是位於
哥本哈根中央車站對面的趣伏里樂園（Tivoli），它早在1843年開放，至今仍是哥本哈根
民眾最愛的休閒場所之一，也是丹麥歷史次久的遊樂園。於是我便買了不大便宜的門票，
好奇的進去參觀。

　　至今，我仍無法理解為什麼它的高人氣。它的確是一座美麗的公園，但是裡面的遊樂
設施每一樣都需另外付費才能使用，也因此買了門票也只是入場券，並沒有所謂的「一票
玩到底」這件事。雖然有全球最早且仍在運行的雲霄飛車和世界最高的旋轉木馬，但大部
分的遊樂設施對我而言，實在是太嫩了，而且當時的我窮到連門票都是天人交戰後才掏錢
買下的，要我再花一毛錢，實在是難上加難。

　　所以大部分的時候，都在走馬看花。

　　結果我來到一處十分有趣的地方。人在異鄉，對於中文的敏感度十分的高，遠遠就看
到一座中國風的塔樓，近看發現裡頭有許多泛著中國味的商店及遊樂設施。這下可好玩了
，一座可以望遠的遊樂塔上頭寫著「海闊天空」和「龍騰虎躍」，頗符合在上頭登高望遠
的心境；不過另一間設置夾娃娃機的商店匾額刻著「正大光明」是代表什麼意思？最好笑
就是一些組合起來毫無意義的文字，「愛魚弓」和「看弓飛」著實讓我臉上出現三條線，
後來才想到應該是誤把簡體字的「鳥」（鸟）寫成弓，這樣就合理多了。

　　看了看錶，跟旅伴約的時間也快到了，索性提早來到市政廳前等候。市政廳就位於趣
伏里樂園的北側，中間隔著安徒生大道（H.C. Andersens Boulevard）。市政廳的那側有
座安徒生雕像，雕像中的安徒生頭戴禮服、身著禮服，右手拿書，左手持杖，凝視著對面
的趣伏里樂園，眼神中盡是無限哀傷。

　　後來當我參觀位於奧登斯（Odense）的安徒生博物館後，我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安徒生是丹麥家喻戶曉的童話大師，但他的生平卻充滿了辛酸。出生貧寒，父親早逝
，創作之路不甚順遂，甚至被師長當成怪咖看待，又遭到暗戀對象拒絕。當安徒生著手寫
給孩子們看的童話故事時，他已經被逼到了絕境。有人說，士窮則文工，又有人說，柳暗
花明又一村，就是這樣不屈不撓的精神，安徒生最終未被現實生活打敗，而將自己所有精
力投注在創作之路上。

　　這座位於市政廳側邊的雕像，將安徒生刻畫得陰鬱寡歡，而道路的那一頭就是充滿歡
笑的遊樂場。他留下的童話故事多半帶有悲劇色彩，但也為孩子們開啟了想像空間。他像
是劇場上的喜劇演員，把歡笑和精彩留在臺上，謝幕後一人獨自品嚐孤寂。

　　晃回哥本哈根市政廳（Københavns Rådhus），一座宏偉雄壯的建築，建於1905年
，其設計靈感得自於義大利西恩那市政廳，但形式卻是當時盛行於北歐的的民族浪漫主義
風格。

　　市政廳前的廣場上有座飛龍噴泉（Dragespringvandet），描繪龍與公牛的惡鬥。北
歐神話裡的龍，多半是是寶藏的看守者，也因此常被描繪成貪婪兇殘的形象。噴泉上的公
牛以雙角刺穿惡龍的咽喉，惡龍從此不得翻身……無獨有偶，市政廳前的陽臺也有三座龍
雕像，蜷曲在欄杆上，小巧可愛的造型比起噴泉上的惡龍，實在是可愛多了。

　　市政廳立面的金色雕像是阿布薩隆主教（Absalon），當時的哥本哈根還只是座平凡
的小漁村，居民們多半以捕魚或貿易為生。1167年，這塊寶地在阿布薩隆的經營下，搖身
一變成為斯堪的那維亞半島最重要的貿易中心，也因此阿布薩隆主教被公認為哥本哈根的
創立者，他對於這座城市的重要性無庸置疑的使他成為市政廳立面上的人物雕像。

　　丹麥的皇宮都可以開放給大眾參觀了，更何況是市政廳呢？不用懷疑，雖然市政廳是
市長的辦公處，但一樓大廳還是開放參觀的喔！所以就大大方方的走進市政廳裡去吧！過
了玄關，走上臺階，迎面而來的是間寬廣明亮的大廳，這裡是官方接待或舉行婚禮的場所
，也因此裝飾得華美無比。

　　除此之外，還有幾座丹麥名頭像也陳列在此，裡頭唯一認識的面孔就是童話大師安徒
生了。剛剛才在外頭見到戴著高帽的他，現在脫了帽子還是很好認。話說安徒生的異性緣
極差，有一部分是因為當時的審美觀造成的，他的外表在當時被認為是不好看的，但更重
要的是，他內心的自卑讓他終生未娶，連一場戀愛也沒談過。安徒生有許多自畫像，據說
在家裡也擺滿了鏡子，就是為了隨時可以整頓自己的儀容，但無論他怎麼做，都無法掩飾
自己心中油然而生的自卑。

　　他寫《醜小鴨》，就是希望有人可以看見他內心熱情的一面，而非只注重他的外貌；
又寫《國王的新衣》，指出人們以華服掩飾肉身，卻無法遮蓋愚蠢的行為。

　　所以當我每次見到安徒生的雕像時，我都會想到這麼一個個性極端矛盾的人，他筆下
的故事竟是寫給孩子們看的。有時候故事結果給的啟示，便是作家當時心境的寫照，只是
不懂他生平的人並不知曉，就是如此坎坷多舛的命運造成高潮迭起的故事劇情。像是天平
兩端的擺盪，得找出平衡點才得以解脫。

　　只是安徒生走在人生的盡頭時，還找不到。

　　走出市政廳，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夏天的哥本哈根夜色來得晚，見著夕陽時已
是晚上九點。那一夜，我與旅伴、借宿主人和他的朋友們在哥本哈根的夜店裡連流。我們
走進一家又一家的夜店，但討厭菸味的我實在無法開心起來，後來索性在商店裡買了啤酒
，到其中一個朋友家喝個痛快。只可惜我酒量雖然不差，但卻是個早睡早起的好小孩，十
二點一到，自動跑去找周公，所以整個晚上我都在睡，直到凌晨兩點（其實我不記得了）
，我被旅伴叫醒，迷迷糊糊的搭上公車，回到借宿主人家，馬上就是倒頭大睡。

　　那一夜，我睡得不怎麼安穩，在街上遇到太多安徒生的雕像，在夢裡竟然再度遇到他
。當我再度清醒時，已接近中午。對於哥本哈根，我只能說來過，於是我便跟借宿主人借
了他高人一等的單車，帶著地圖，再度踏上另一趟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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