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黃山遊記【十五】上海 -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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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 ※～


離開杭州，又是段在恍惚中度過的舟車勞頓，高架道路上的幾番穿遊，兩側
綠野山林漸漸化成冰冷建物，本以為就這麼開進上海繁華市區，但遊覽車竟先於
一棟建築前停了下來。

起初以為是行程所列的博物館，畢竟入口展櫃打光，擺了個精美大花瓶，瓶
身四方、向下漸縮，以內畫方式在透明瓶體彩繪，水墨山水用黃褐色調呈現，朱
紅林葉環繞亭閣，白練飛瀑劃躍雲海，佈滿濃濃秋意。我望了它許久，等隊伍都
幾乎看不見尾巴，才快步追進去。

後續展廊也皆為各色瓷瓶玉雕，然看了一陣，聽聞服務人員招攬團員進小廳
觀賞精美首飾，我才發覺這是第三個強迫購物站。不想被困在房間發呆，於是假
作觀賞展品，慢慢前進。或許只是多心，但總覺得被灼灼目光盯視著，且每離開
一區，照明便飛快熄滅，像是催趕著我速進牢籠。

最後無路可走，只得在販售櫃檯亂轉，好險我看來不像肥羊，她們也由得我
於此區閒逛，偶爾隨意推銷著。這時居然又看見熟悉的內畫水晶球，價錢還比先
前便宜一些，只好想著當時老師坐鎮，品質應較有保障。

導遊跟領隊見我無聊，便招我過去喝茶聊天，還問這一路的感想意見。有這
機會，當然開始抱怨西湖的交差了事。但導遊解釋，當地帶行程大多如此，進階
點的會有遊湖，像我們這種上島的算不錯了，何況公司跟購物站有內定最低停留
時數，若是少待可是要罰他錢的。看導遊面色誠懇，雙眼無辜，我也只好心軟相
信了。

呆坐好一陣，終於看到其他蹲苦窯的人們開門走出，老爸很得意，說大夥非
常爭氣，一毛錢都沒給店家賺到。然這麼一耽擱也時近傍晚，上了車，看著窗外
林立大樓，我們繼續往「東方珍珠塔」駛去。

不知為何，現代建築都往奇詭風格靠攏，與新藝術一般，彷彿越讓人看不懂
便越有格調，也許速食科技年代，只能大塊揮灑，而不允許細膩刻鑿。這些向天
爭高的尖塔，叢密茂盛，如鐵灰色的雨林，在頂梢開出不同變體，或延伸成尖銳
切面，或堆砌成冠。會否似哥德、文藝復興、巴洛克、新古典的演變，繁複與簡
約相交替，有創新也有回歸，眼前這些張牙舞爪的巨獸，哪天又輪迴幻生傳統元
素的優雅羽飾呢？

在隱隱可見「東方明珠塔」的距離，我看到相依一起的「上海環球金融中心
」與「金茂大廈」。「金茂大廈」有點像我們的「101大樓」，竹節骨幹，頂部
疊層縮減成針尖，是上海第三高建築。而第一高的「上海環球金融中心」，其造
型便讓我很不解，492公尺的三角柱，一稜邊在中段轉化為弧面，最上收成如開
瓶器的扁平大方孔。雖是特殊，但卻無法讓我感覺美感為何。不過它有世界最高
的觀景層，算是亮點之一吧。行經錯身的街道，我在車窗邊盡量下彎了腰，卻怎
樣也無法望見頂梢，會否哪天我們真造出巴比倫人無法完成的巴別塔呢？

駛近黃浦江畔，我們也終於抵達浦東陸家嘴的「東方明珠塔」。它是世界第
四高塔，有467.9公尺，僅次於中國廣州塔、加拿大國家電視塔及俄羅斯的奧斯
坦金諾電視塔，同時也為上海第二高建築。往上眺看，三根管柱串起大小不同的
三個球體，球體繞上紫紅帶圍，底層添附發散支架，雖不像巴黎鐵塔有著優美線
條，但也算造型特出。由於正逢世博人潮洶湧時期，旅行社便沒打算讓我們擠去
最高球體的太空艙，說於267公尺的旋轉餐廳一邊吃飯一邊觀景，視野也是寬廣
浪漫。

步入大廳，看來三管柱都各有電梯上下傳輸，遊客很多，排了一陣子才讓我
們擠入，反倒爬升速度很快，望著高度儀表數字的飛跳變換，一會兒就到了。

餐廳於球體上層，得再爬些樓梯才到，一進去，大家就紛紛衝向玻璃帷幕，
往外眺看，雖然遠處在夜色降臨前有點霧茫，但還是可見參差大樓縮化成積木，
錯亂排列。江面則不時有遊船懶洋航駛。

這裡餐食如領隊所說，不甚特出，然反正我對吃沒啥興趣，草草裹了腹，就
拿起相機去拍攝窗外夜景了。

街區點起燈火，從原本的陰灰黯沉，透亮躍動起來。對岸是著名的「外灘」
，原本一般上海行程必會去那兒遊歷，只因我們為去世博，便這麼刪去了。最早
曾是英法租界的這片區域，融合哥德至巴洛克的風格，因此多了些古典色彩，據
說內部裝潢也是美輪美奐。

像中段的「匯豐銀行大樓」，居然有「蘇伊士運河到白令海峽最講究建築」
這樣的自稱，而其從拱頂、三角楣、立柱，再至開展兩翼，果真呈現新古典主義
的嚴謹佈局。若往內望，門廳上方分別以當時設有分行的八個城市為主題，拼貼
出人物象徵馬賽克壁畫，而穹頂則飾以太陽神與黃道十二宮。現今成為「上海浦
東發展銀行」的它，打上柔美燈光，便像是華美皇家城樓，展現雍容氣度。

它旁邊的「上海海關大樓」，經歷多次風格轉變，從最早中式府衙，至西方
教堂樓閣，最後成為以厚重柱式方體支撐鐘塔的建築。高聳鐘塔於夜空下，屹立
在週遭宛如珠鑽的小城堡間，格外醒目。

不過要拍下這樣景貌也非易事，餐廳環狀座位是繞著中軸轉的，常常調了半
天，眼前物事便已偏移，加上玻璃反射四方來襲的廳內燈光，逼得我踏上窗邊柱
腳，用身體手掌遮掩著，才留下幾張還算可以的外灘夜景。

了結這件事，便較有心思繞著窗台外望。除了長龍般的岸邊古典建築，也有
些新式參天大樓，或綴上皇冠，或似開展蓮花，在月色裡爭豔。黑夜掩去了生硬
線條，只留存光點串繞拼組，如流火般閃耀。

用餐完畢，我們又得在人潮推擠中，等著電梯下樓。球體下層外環，居然還
有所謂的「凌霄步道」，許多人坐在透明地板，便像懸浮於夜空，俯瞰城市華燈
繚亂。

好不容易落降至底層，原來行程中的博物館就位於塔內，它是「上海城市歷
史發展陳列館」，依序展示「車馬春秋」、「城鄉風貌」、「開埠掠影」、「十
里洋城」、「海上舊影」與「建築博覽」。入口的各色交通工具，從黃包車、腳
踏車至汽車都有，最醒目的便是正中的「百子大禮轎」，據說花費十年打造而成
，層層疊疊的龐大轎身，金光燦耀，細密刻綴讓人瞧得眼花，當中穿插著人物故
事：麒麟送子、太白醉書、天官賜福、貴妃醉酒，頂上的一百個燈泡則象徵多子
多孫，感覺就算帝皇之家也無如此豪奢。

接下來的廊道便似乘上時光機，回溯過往，以照片、模型、造景，呈現近代
上海街景的演變，從樸實的城鄉，開埠後漸漸繁華成十里洋場。或因這兒展示的
非令人嘖嘖稱奇的精雕藝品，倒像充斥人偶場景的民俗館，所以大隊人馬皆是隨
意瀏覽，一下子就不見身影。但反正都來了，我還是盡量放慢腳步，鑽入仿古街
巷裡，看被鴉片毒得面目枯瘦的大戶人家，或望著人聲鼎沸的金融市場與酒家戲
臺。

其間一區外灘模型，用燈光的緩緩輪迴明滅，上演河畔邊的日夜景貌。才從
塔頂被外灘光影震懾的我，剛好趁這機會觀察這系列建築的花樣姿態。盯著它由
日的清朗轉至夜的幽媚，如此輪替十餘，才回身離去。

最後的區域，有各色精緻房屋模型，從古典園林的池林佈局、城鄉間的飛翹
殿閣，轉化至丘陵上的雅致別墅，一身華裳的男男女女在水泉噴湧的拱頂大廳下
，迴旋舞樂。

出了「東方明珠塔」，外透燈火將塔柱照映得亮白醒目。週遭樹木掛上根根
細長燈管，不斷落降的光流，編織成一片流星雨幕，想著明天即將到來的世博之
旅，我在星墜裡浮遊，感動並期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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