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美岱召 - 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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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1/2007：美岱召


美岱召鎮因美岱召而名，是位於陰山山脈的大青山山腳下的純樸小鎮。輾轉搭
車至此，忍受了中途巴士的骯髒擁擠之後，此時心情總算有了舒緩的空間。我
們買好票進去參觀，廟方便會主動安排一位導遊小姐帶領我們逐一參觀。這時
大約下午四點，午後的陽光很和煦，溫和的灑在整座寺院，視線望過去的遠景
是山，近景是召廟，耳邊沒有人聲嘈雜，只有鳥兒在召廟古樹枝葉間的清脆鳴
叫。導遊小姐的氣質很好，後來知道她們都是學生，是在這兒打工的。美岱召
中也有一小塊區域屬於官方組織，外頭掛牌寫的是內蒙古大學應用藝術系實踐
所（？），可以感覺的出這裡是被重點維護的古籍。另一方面，我想廟方免費
提供解說員的目的也是在於要避免遊客自行亂走，有意無意的破壞古蹟。和大
召後殿一樣，為了維護古蹟壁畫，裡面是禁止拍照攝影的。


美岱召，以及呼和浩特中的大召、小召、息力圖召等召廟之間的歷史是分不開
的。


明朝的軍隊把蒙古人趕回北方之後，以忽必烈子孫為首的元朝遺民便在北方重
新集結，和明朝呈現對峙，史稱北元。但是實際上，北方呈現的是蒙古諸部割
據的局面。忽必烈的子孫黃金家族當中，名義上是嫡系為首，然而實際上是以
實力為號召，有實力的人才能成為實質上的領袖。土默特部的阿拉坦汗便是這
樣的人物。在他的領導下，蒙古諸部和明朝的關係有了變化。他為了和明朝修
好進行貿易，帶兵進逼北京城外，以戰逼和。並且遷徙族人到今天的呼和浩特
地區定居，進行農耕，在今天的玉泉區建造「庫庫和屯」城。（今天呼和浩特
的舊城區）在他的推行下，蒙古族逐漸由遊牧民族轉化成農耕定居民族；阿拉
坦汗信仰了藏傳佛教格魯教派後，運用他的政治力量大力的推廣，從此藏傳佛
教格魯教派從此成為蒙古人主要信仰的宗教。因此阿拉坦汗在歷史上有非常重
要的地位。


因此，呼和浩特的城市文化是遊牧以及農耕兩者的結合，加上召廟以及美岱召
，可以看到是阿拉坦汗時期所奠定至今的內蒙古歷史的發展脈絡。


美岱召的原址原本是建作軍事用途的城堡，阿拉坦汗在此建城作為對戰明軍的
據點，後來他和明朝修好相互貿易之後，這座城堡的軍事用途也就漸漸淡化，
當他信奉喇嘛教之後，便在這裡建寺，也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城寺合一的美岱
召。原本寺名是由明朝賜名為壽靈寺，城則命為福化城，後來，西藏的邁達里
活佛來蒙古掌教，邁達里活佛在此坐床，並且為彌勒佛像舉行開光儀式，「邁
達里」之音就是「美岱」召之名的由來。


藏傳佛教傳播到蒙古並非始於阿拉坦汗，但是躍居成為蒙古人的主要信仰卻絕
對是阿拉坦汗的關鍵作用。這當中和政治是脫不了關係的。


阿拉坦汗雖然實質上是蒙古各部的領袖，他自己也是忽必烈黃金家族的一支，
但是他畢竟並非嫡系出身，因此統治基礎上總是有名不正言不順的隱憂。在他
西征瓦剌失利之後，面對的就是青海地區－這個他先前所征服的領土－以藏傳
佛教為主要信仰的人民的反抗勢力蠢蠢欲動，加上原本蒙古諸部在他的領導下
的不穩定，使得他必須尋找可以穩固統治基礎的方法。原本在他征服青海之後
便已皈依佛教，此時的政治動機促使他從宗教尋找政治利益。


就政教合一的西藏而言，政治上的不同集團就是宗教上的不同教派，宗喀巴創
立了格魯派（黃教）之後，急遽增長的勢力引起了其他教派的不安，集團內部
的彼此鬥爭而逐漸醞釀分裂的危機。格魯派為了提高自己的聲勢，作了一系列
的努力，並且開始採行由噶瑪噶舉派的嘎瑪撥希創立的轉世制度，用以讓格魯
派的統治地位更穩固。實行轉世制度之後，索南嘉錯被哲蚌寺（格魯派三大寺
之一）指定為轉世活佛，背後的動機是因為索南嘉錯背後有帕竹嘎舉（藏傳佛
教的另一個教派）的勢力支持之故，當帕竹嘎舉式微之後，他必須尋找其他的
幫手來鞏固自己的勢力，這時他想到了阿拉坦汗。


阿拉坦汗邀請索南嘉錯到青海會面，行傳戒皈依，頂禮供養之禮，阿拉坦汗贈
與「聖識一切－瓦齊爾達喇－達賴喇嘛」法號與索南嘉錯，「聖」是指超出凡
人的，「識一切」這個稱號是對顯教最高成就的僧侶的敬稱，意指通曉一切的
智慧，「瓦齊爾達喇」意思是執金剛，是對密教最高成就僧侶的敬稱；達賴是
大海的意思，喇嘛則是大師的意思。而索南嘉錯也以「咱克喇瓦爾第徹辰汗」
贈與阿拉坦汗，「咱克喇瓦爾第」意思是轉輪王，是佛經中用以稱呼能夠統一
全印度的君王，「徹辰汗」是聰睿的汗王的意思。而忽必烈曾經自稱徹辰汗，
因此這個稱號的意義非凡。而索南嘉錯還宣稱，阿拉坦汗是忽必烈的化身，而
他自己則是八斯巴的化身。


八斯巴是忽必烈在一二五二年帶兵南征大理時，召見的兩位藏傳佛教高僧之一
，忽必烈冊封其為「西天佛子，化身佛陀」，這是「活佛」一詞的由來。另一
位受邀的嘎瑪巴（嘎瑪嘎舉派（白教）創始人馬爾巴的弟子）則沒有與會，轉
而投向了當時的蒙古大汗蒙哥，這埋下了日後忽必烈對他的猜忌。嘎瑪巴圓寂
之前，為了維繫自己教派的勢力，附會了佛教教義中意識不滅生死輪迴的思想
，遺言說繼承自己的轉世即將會出現，於是僧方根據他的遺言尋找他的轉世靈
童。當坐床大典舉辦完之後，轉世活佛便正式取得了權力。之後其他的寺院群
起效尤此一方式，於是轉世從此成為藏傳佛教裡，解決教派繼承大位的方法。


因此索南嘉錯將自己和阿拉坦汗比喻為八斯巴和忽必烈的化身，箇中的政治涵
義就更明顯了：一是西藏的政教領袖，一是統治蒙古的君王。


我相信原本藏傳佛教在蒙古地區已經有迅速蔓延的態勢，而阿拉坦汗固然藉由
自己宗教地位的提升而獲取政治利益，但是如果藏傳佛教在蒙古毫無影響力，
他也不會為此大費周章。而他的這番動作本身卻也順水推舟大大幫助了藏傳佛
教格魯教派在蒙古的傳播。另一方面，索南嘉錯此舉也幫格魯教派找到有力的
靠山，而更穩固了西藏方面的地位。


索南嘉錯接受了「達賴」稱號之後，便追認前世活佛根敦嘉錯為達賴二世；以
及其師父根敦珠巴（格魯派創始人宗喀巴的弟子，創建了札什倫布寺）為達賴
一世。後世便將此活佛轉世系統以達賴稱之。為格魯派四大活佛轉世體系之一
。

建造了城寺合一的美岱召之後，阿拉坦汗遵守了對達賴三世的承諾，決定建立
第二座城寺，不過這座城寺就沒有像美岱召一樣是完全的城寺合一了，而是建
立在庫庫和屯之外。同時在這座召廟的外側建城。


這座城落成之後，明朝賜名為「歸化」，寺廟命名為弘慈寺；清朝雍正至乾隆
時期，又在東北方建城作為軍事堡壘，稱為「綏遠」，後來則將歸化以及綏遠
合併稱為歸化縣。到了民國時期稱為歸綏縣，中華人民共和國稱為歸綏市，直
到一九五四年，內蒙古自治區人民政府遷到此處，才改名為「呼和浩特」，呼
和浩特之名最早見於《俺達汗傳》中對於阿拉坦汗著手建造這第二座城寺的記
載（俺達汗就是阿拉坦汗），內容說到，明朝隆慶六年時，阿拉坦汗召集舉世
無雙的巧工名匠，模仿已失去的大都，在哈刺兀那之陽、哈屯河之濱，始建有
八座樓和琉璃金銀殿的雄壯美麗的呼和浩特。」「呼和浩特」是蒙古語「青色
之城」的意思。而蒙古語稱弘慈寺為「伊克召」蒙古語意思是「大廟」，也就
是今天的「大召」。


大召以及歸化城建好沒多久，阿拉坦汗就去世了。他的夫人三娘子從青海邀請
了達賴三世來為大召的銀佛開光，並且在此講道。銀佛就是之前提到的大召鎮
廟三寶之一，當初阿拉坦汗為了建造它特地從尼泊爾請來工匠用三千金的純銀
鑄造而成。而達賴三世講經坐過的床，至今仍保留在大召裡面。


而達賴三世也依照格魯派的儀式火化了阿拉坦汗的遺體，提取舍利子後放在舍
利塔之中，這座舍利塔就在美岱召後方的山上。


達賴三世和阿拉坦汗化宗教為政治的互動並非人息政亡，之後阿拉坦汗夫人三
娘子實質掌握了大權，在延續阿拉坦汗的政策上有非常重大的作用。達賴三世
圓寂於蒙古高原之前，宣稱他的下一世活佛將會誕生在呼和浩特以東的地方，
之後，西藏僧方便將阿拉坦汗的孫子雲丹嘉錯認為是達賴三世的轉生，為達賴
四世，這是達賴喇嘛中唯一一個蒙古族人。顯然的三世的遺言讓阿拉坦汗的政
策繼續深化與持續下去。當達賴四世十四歲時，西藏僧界便請他回哲蚌寺坐床
，成為哲蚌寺的法台。如此一來，蒙古地區的藏傳佛教便沒有宗教領袖了，因
此格魯派便派了邁達里活佛來此掌教。坐床。「邁達里」是藏語，就是未來佛
（彌勒佛）之意。「邁達里召」就是「美岱召」。


現在我們眼中的美岱召，好似這些重大的歷史事件與他無關似的，像個安詳的
老人靜靜的隱居在這小鎮當中。不再去過問太多以前的事蹟，儘管那些事情影
響了歷史，造就了今日。過去這裡曾是軍事堡壘，兩軍在此廝殺對戰；而後轉
型成為宗教中心，喇嘛在此佈道講法，宣揚佛教教義；也許當政治中心轉移到
了呼和浩特之後，美岱召便悄悄的褪去光鮮華麗的戲服，而隱身幕後不聞世事
。我卻很喜歡美岱召的氣氛，他不像呼和浩特大召那裡，為了發展觀光業而被
重新塗了粉上了妝而豋場，化妝師卻忽略了承載著歷史的古蹟應有的深沉古樸
，而胡亂上了俗氣的粉黛，應該要是歷史洗鍊的皺紋，此時反成了年少扮相下
漏底的尷尬。美岱召看起來破破舊舊，但是反而讓他看起來有著歷史的沉澱，
古老的韻味。


我們在這裡停留了很久，當中只遇到了兩團遊客，其中一團只停留三十分鐘，
另一團只有兩人，跟我們一樣，很安靜的在城中慢慢遊覽。在這裡的感受又比
在大召後殿時還要深，因為這裡的保存更完整一些，而整體寺院的感覺比大召
更要古樸許多。導遊小姐說，裡頭的壁畫之所以沒有被紅衛兵破壞，是因為這
裡曾被用作倉庫使用，靠著牆壁堆積的糧食把壁畫全都遮住，因此讓這些國寶
倖免於難。


身處在這種地方，彷彿走入歷史，古蹟的價值在於它背後的歷史，當人面對歷
史時，那份肅穆會使人寧靜。建築物都看過之後，我們走上了城牆，城牆不高
，四周的民居更矮，不同於南方農村午後的水牛稻田，這裡空氣比較乾，田比
較旱，看不見什麼樓房，路上還有老伯伯趕羊吃草。


一旁的美岱召小學這時放學了，許多小朋友在城門前的廣場上等待著接送的父
母，我和美岱古城靜靜看著，直到人群逐漸散去。


10/10/2007 Milste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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