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旅人的亞洲紀行-你我都有的小小夢想 - 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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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都有的小小夢想

尼泊爾，波卡拉，2010 年3月28日～2010 年4月3日

巴士漸漸往山裡頭鑽，離開都市以後我回望加德滿都，才發現剛剛的空氣有
多麼污濁。身邊的日本中年乘客告訴我他十幾年前也來過尼泊爾，那時候沒
有舖設方便的 道路，也沒有這麼多車進出山谷，更別提空氣污染了。地方發
展總是存在兩面刃呀！我不禁這樣感嘆著。要在”未開發的小鎮、新鮮的空氣
”或者”開發中的城市、 蛻變必經的掙扎與不便”之間做選擇，我也沒有肯定的
答案，況且我的答案也未必是當地人的心聲。

我在前往波卡拉（Phokara）的路上。先前向投宿的賓館買了觀光客巴士的車
票，除了有點氣喘吁吁 的空調還有滿滿的外國旅客之外，並不覺得這輛巴士
和普通巴士有什麼差別。巴士在狹小的山路裡行駛，儘管司機經驗老到地運
轉著方向盤，雙向會車時仍難免令人 心驚。我們的一側是山壁一側是峽谷，
峽谷裡有一條寬闊的灰色河流，許多遊客來這裡參加泛舟活動。望著風景，
配搭車子裡大聲播放的民族風山歌，感覺像在看現 場版的「大陸尋奇」。如
果騙我現在在中國西南省份，被擁抱在雅魯藏布大峽谷的懷裡，我也毫不懷
疑。風雨千年路～江山萬里情～。


經歷八個小時的車程，下午兩點抵達波卡拉，還算是找住宿理想的時間。波
卡拉是個湖畔城市，雖說是尼泊爾的第二觀光大城，其實整體氣氛只能算是
個小鎮。旅 館、商店和遊客集中在湖的周圍，又分成兩大區，我住在相對便
利且熱鬧的區域。經過多方比價以後，找到一家價格合理又乾淨的民宿。我
的房間在二樓，室外有個 淺淺的陽台，能隱約看見被其他建物擋住的費娃湖
。入夜以後，木門發出像是磨牙的嘎嘎聲，推測是白蟻啃食木頭的聲響，那
聲音雖令人有些不安，但不影響整體居 住品質。

老闆一家住在我的樓上，老闆經常不在，民宿的事幾乎都是老闆娘在掌管。
他是個禮貌的年輕女子，待人非常親切。有一次突然下起大雨，我來不及回
去收掛在頂樓 的衣服，老闆娘竟然體貼地幫我收好摺好，親切地交給我。所
謂「賓至如歸」就是在說這種微小的細節而不是客套的服務吧。

旅館的一樓是間兼賣小吃的雜貨店，幾個年輕人經常聚在那裡抽煙、喝酒或
玩一種像大富翁的遊戲盤。某天我心血來潮，叫他們教我怎麼玩那個遊戲，
一玩就是一、 兩個小時，從停電玩到電力恢復，然後大家鳥獸散回到各自的
崗位上。

費娃湖不如想像中乾淨美麗，卻很稱職地扮演著使環境變得悠閒的角色，湖
上偶有遊客貌似自在地划船，有漁夫在捕魚。當地的餐廳販售標榜淡水魚的
菜色，據說滋 味很好，但我從來沒嘗試過。

這裡很流行桌球，沿著湖岸會看見幾張石製的方桌，大概是網子壞了，所以
用磚頭隔在中間當做網子，幾個年輕人排隊等著輪到他們上場。我好幾次想
要鼓氣勇氣參 與，但小學時只學過直拍、他們用的是橫拍。我不想以台灣代
表之姿慘敗下陣。

剛到波卡拉的第二天，我就依照前人的資訊自行到登山證辦理處辦了張2000
盧比（約1000台幣）的登山證，是旅行至今單價最高的消費了。辦理登山證
的人 不少，但手續很快。我小心把這張昂貴的紙收好，和護照夾在一起。趁
著時候還早，翻開地圖選了幾個附近的景點，往更遠的地方散步而去。

我經過一片農田，有一個小弟看我拿著地圖，靠近我問我要去哪裡。

「我想去戴維爾瀑布（Devil falls），你知道該怎麼走嘛？」

他指著農田，告訴我穿過農田會比較快。的確，地圖上模模糊糊地畫了一條
小路。我向小弟道謝，但他繼續跟著我。

「你從哪裡來？」

「台灣，你知道台灣嗎？」

「知道。」但我看他的表情有點疑惑。

「你幾歲，什麼職業？」

「25歲，學生。」其實已經畢業很久，但回答學生是最不拖泥帶水的答案。

「那你學什麼呢？」

「我學廣告。」這次他顯然是聽懂了，沒有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很訝異這位
年紀可能只有7、8歲的小弟英文程度竟然這麼好。回想跟他對話的過程，他
的回答非常 簡潔快速，像在說母語一樣。他一直跟著我，我暗自猜想他的用
意。

「你需不需要嚮導呢？」，果然！

大概因為從小就跟外國人接觸吧，英文才會說的這麼好。

「你要當我的嚮導嘛？」第一次被著麼幼小、身高只有我一半的人這樣問，
突然覺得這對話非常超現實。雖然小弟非常純真可愛，但我不覺得只是看一
個瀑布需要嚮 導，於是拒絕了他。沒想到他還是默默跟在我的身後，每當我
停下來，他就會靠近問說：「你真的不需要嚮導嗎？」，看見我迷路還會上
前來告訴我方向。為了不給 他多餘的期待，我好強地向他說聲謝謝，轉過身
就走了，內心滿是罪惡感。

門票上的瀑布好沒特色，說高不高、說寬不寬，缺乏一種瀑布該有的壯麗。
但實際的瀑布卻令我駐足，轟轟作響的龐大水體，竟是來自剛剛經過的農田
小溪，匯集在 這段巨大的落差，落下形成氣勢磅礡的瀑布，光憑照片完全無
法呈現瀑布的動態感。墜落的瀑布噴起薄霧般的水花，冰涼地灑在遊客的身
上，某個角度還可看見迷你 的彩虹。我看著源源不絕的水奔流而下，有點恍
惚出神。

戴維絲瀑布附近還有個非常迷你的西藏村，幾乎沒有遊客走到這裡面，周圍
的商家生意清淡地可以。幾個藏人媽媽拉著我到他們的店裡看看，我想買個
民族風的首 飾，但沒有看上特別喜歡的東西。後來我在其中一家店坐了下來
，安安靜靜地跟那個藏人媽媽聊天。

「我們1959年從西藏來到這裡定居，就再也沒有回過西藏了。」因為知道我
從台灣來，她改用中文。

對於西藏那段錯綜複雜的歷史我不是很懂，但隱約可以嗅到她言語裡的無奈。

「我也想去西藏，不過現在不開放個人旅遊，所以才來西藏村看看。」

「台灣跟西藏的關係很好，我們是朋友。你挑點東西，我算你便宜。」

我並不覺得藏人媽媽在強迫推銷商品，她的語氣很溫和，摻雜著對生活得過
且過的樂觀和認命。

我挑了一條花繩，價格果然比市區便宜一半，算是賓主盡歡的交易吧！

難得可以用中文暢快地聊天，我盡情享受這樣的下午，坐在他的店門前發呆
。有旅客來時，就多事地幫忙說說好話，希望或多或少能幫助藏人媽媽一點。


沿著原路回去，又經過中午穿越的農田。下午天涼時，大家出來耕作，男生
牽牛犁田、女生插秧、小孩在四周追趕玩耍。路過時，我笑著向他們打招呼
，沒想到水田 中的一個婦人竟揮揮手要我下去。從來沒有插過秧，我感到新
鮮，捲起褲管一鼓作氣的跨到泥濘的田裡。他們遞給我幾株秧苗，我有樣學
樣地跟著做，歪七扭八地亂 差一通，引來大一陣哄堂大笑。沒過多久就覺得
腰酸背痛，插秧真是辛苦的工作。

上岸時，一群小朋友圍了過來向我要錢，這下真的是騎虎難下了，望著那些
歪七扭八的秧苗，我掏出100盧比給小朋友們，他們開心地一哄而散。我則
尷尬地笑著 向那群工作中的農夫道別。這算是一個陷阱嗎？我寧可把它當
作100盧比的「農家好」體驗。


這裡的小孩會習慣性地向遊客伸手要錢。我從不給錢，覺得這樣會養成他不
念書只乞討的習慣。從台灣帶來的一打鉛筆早在印度就發完了，所以每次我
都只是無可奈 何地把他們打發走。但有一次，我破例自發性地給了錢。

從瀑布回民宿的路上，很多小朋友來向我要錢，「give me money.」幾乎成為
他們向遊客打招呼的話語，但其中一位特別引起我注意。

他問說：「你有你們國家的錢嗎？可以給我嗎？」

「為什麼你要我們國家的錢？」

「我正在蒐集各個國錢幣。」

「那你現在有哪些國家的呢？」

「有澳洲、美國、日本……」他從小錢包裡拿出一張摺疊工整的澳幣紙鈔。

如果是這點小事，那我可以辦到。於是我打開錢包，發現裡面有個台幣十元的
銅板。

「這個給你，這是台幣。」

如果是這種目的，我就覺得可以大方地給錢。我看著他滿心感動地收下錢幣，
由衷希望他能繼續實踐這看似微小的夢想。因為我也正在實踐我旅行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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