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格旅人的亞洲紀行-喜瑪拉雅山下（二） - 印度

網誌圖文版
http://giraffehead0722.pixnet.net/blog/post/12678737


喜瑪拉雅山下（二）

旅店的三姊妹告訴我，第二天要走的路比第一天少，大約四個小時就可抵達
海拔兩千八百公尺的山村，所以我放心地睡到七點多，又賴床賴到八點。窗
戶上結了一層露水，陽光透過玻璃晶亮地灑了進來。

昨天下午被雲雨遮蔽的山頭陰霾散去，喜瑪拉雅山的安那普納山群從山巒間
露出一角，被靄靄的白雪點綴著。太陽耀眼地將所有大地打上強光，冰冷的
空氣反而襯托出陽光的溫暖。我點了份早餐，雖然送來的鬆餅不像鬆餅、奶
茶摻了水沒有奶味，但望著眼前的光景好像吃什麼都會變得美味，這絕對是
我吃過最奢侈的早餐。

這就是期待以久的喜瑪拉雅山呀！親眼看見時，真的會覺得一切努力是值得
的。這份感動只有那短短的幾分鐘，等啟程以後，又累地想罵髒話。

離開旅店時已經上午九點，我向三姊妹深深地告別，像是被撿回來的登山客
康復後繼續完成偉大的志願，意氣風發地踏上未知的旅程。

驢子商隊究竟幾點就開始辛勤工作？牠們先踏過的路上留下好幾坨新鮮的驢
糞，一旦走近，上頭滿佈的銀頭蒼蠅乍然飛起，發出嗡嗡的頻率。回過頭看
，蒼蠅立即回到驢糞上，繼續享用牠們被驚擾的早餐。每次靠近驢糞，都如
同觸動電玩裡的感應機關，等冒險英雄路過後，機關又恢復原狀，屢試不爽
。於是，「驢糞」成了我健行過程中莫名的樂趣，越新鮮的驢糞越多蒼蠅，
若是又新鮮又大的，飛起的蒼蠅數量可謂驚悚。


步道是迂迴的， 喜瑪拉雅山峰不知何時已默默消失在視線裡。我來到一片
森林，參天的大樹篩落稀疏的陽光，地上長滿青苔。小溪流在山林裡跳躍，
依地勢會集成清澈見底的水潭，因為太過冰冷，沒有人在裡頭爛漫地戲水。

平緩的山路突然出現一段急上，走沒幾步就汗流浹背、雙腿酸痛，休息的
次數也變得頻繁。 每當停下來休息時，別的登山客趕上，「Hello!」，
我們彼此問候。輪到我啟程後，又遇到正在休息的他們，「Hello！」，
我們沿路打招呼，同時渴望得到猶如加油打氣般的回應。

除了一般的青壯年登山客，路上還遇到幾支中老年人組成的登山隊。我很
訝異他們能夠只靠著登山拐杖爬到這裡，目標還是來回需十天的ABC營地，
人類的毅力真不容小覷。不過最厲害的，還是他們雇用的腳夫，有的腳夫
背後的行李巨大到令人看了頭暈，他們卻往往是隊伍中最健步如飛的那個。

有一次，我和一個腳夫一起在大石頭上休息。他告訴我他本來是個礦工，
兩個月前轉職為腳夫。我問他哪一個工作比較好？他說是腳夫，因為礦工
很熱、很累、沒有風景可看。那腳夫呢？他說腳夫輕鬆多了，也比較容易
賺錢。真難想像腳夫這份工作竟然也能跟輕鬆扯上邊。這些賣勞力生存的
人，外貌上都難掩刻苦的痕跡，令人看了不禁心疼那些背著多
人份行李賣力向前的勞動者。腳夫真的是很辛苦的職業，我一點也不覺得
輕鬆。相較之下，嚮導是比較輕鬆的工作，賣知識比賣勞力多，所以人人
想要成為嚮導。據說許多腳夫從很年輕就開始工作，充當見習者跟隨著
隊伍及嚮導前進，一面學習，等路線熟悉、知識也充備了，才慢慢轉行為
嚮導，真是一段苦盡甘來的試煉。

每次我回頭，都懷疑自己哪來的毅力踏過這成千上萬的臺階，而建築這些
道路的工人，當時又是怎樣的勞動心情？對於一個享受「後人乘涼」的健
行新手而言，我覺得自己表現得宜，沒有辜負「前人種樹」的辛勞，出國
前保持晨泳的習慣幫了我很大的忙。

離Poon Hill頂峰400公尺處，出現兩個相距不遠的山村，同樣餐廳、旅店、
雜貨店聚集。村子附近盛開某種不知名的花，桃紅色的花朵佔據了大半山
頭，這可不是每個季節都能看見的景象。我知道這天的行程到此結束了，
時間才下午接近兩點，果真花費了四個小時左右。挑了間旅店，規則相同
：住宿便宜、飲食昂貴。小房間獨擁一扇對外的窗戶，可看見窗外桃紅色
的山丘。

幾乎所有的登山客都會在這裡住一晚，為的是隔天清晨攻頂到Poon Hill
看日出。在山上幾乎無所事事，大家聚在火爐附近聊天喝茶，說說彼此
旅行的經歷。

我遇見一對年輕的中國夫妻，利用短暫的假期來久仰大名的Poon Hill朝聖。
他們說尼泊爾令他們有些失望，風景不如想像中美麗、環境也不算乾淨。
我說我從印度來到尼泊爾，反而覺得鬆了口氣，覺得一切如此美好。得知
我一個人這樣旅行，一個人來到了這片山裡，他們露出好奇又讚嘆的表情。
我趁勢自豪地講起在印度的經歷，突然感覺我實在是個勇敢的青年，內心
感動不已。


夜裡又停電了，幾盞煤燈在大廳裡搖曳，遊客的影子默默消失在黑暗裡，
子夜以前，所有人都回房睡了。我將鬧鐘設定在清晨四點半，最晚五點必
須離開旅館。

天還未亮，四周傳來旅客起床活動窸窸窣窣的聲響。大家藉著手電筒的光
源克難地盥洗和著裝。我把所有衣服都套上，又向旅店人借了件外套，依
然冷地發抖。外頭已經有人在走動，藍色的LED光點在山頭裡排列前進，
大家彷彿為了某種儀式，一個挨著一個魚貫地走著，目標在一小時內完成
400公尺的高低落差，向峰頂前去。


--

--